亚哈利姆站在炉灶边，灶上架着一口盛着汤水的小铁锅。然而，比起看切碎的西红柿、卷心菜和蘑菇在其中沉浮，置于灶台边上的蓝-黑色鱼叉，却是更能吸引他的目光。lpypq
丛雨确保他没像旧世界那时候准备把一整只毛都没剥的活兔子丢到锅里，在背地里忧虑地叹了口气。lpypq
疾病被驱赶、伤痕在愈合，但精神上的折磨尚未结束。现在他更常给予简单的回应，可突然之间疯言疯语、变成“石头”的次数一点不见少，不管走到哪都带着那把鱼叉。lpypq1
每每从温柔的梦中清醒，他都不忍风风火火地冲向桌边，提笔在自己的皮本上画些什么——以前他也有过一两次，但从未像现在这么严重。lpypq
一旦这幅画哪里不满意，或者哪里开始画得不好，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撕毁，丢到火中烧尽；而随着梦醒的次数增多，纸上的东西在被撕掉之前也越来越趋于完整。lpypq
最开始看见那些眼熟的长发，丛雨还以为他画的是她，颇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之后出现的男性化的前发很快否定了她。lpypq
画完了撕，撕毁了画。在这个循环中，纸上的人物获得了修长的后发、短碎的前发、优美的脸形和躯干。这只幼刀不由暗暗惊讶，要知道他的画技可是出了名的差，可从他画出来的这个人物身上，越来越能体现出一种中性美。lpypq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幅画的人物缺失着五官。亚哈利姆不止一次地尝试按自己的想象将其勾勒，可这时他令人摇头叹息的画技原形毕露，寥寥几笔就把这幅画卷毁了个干净，不免沦为燃料。lpypq
欠缺了五官，这幅画仿佛就欠缺了灵魂。亚哈利姆渐渐对仿佛无穷无尽的失败感到恼怒，这也是丛雨忧虑不减反增的原因所在。lpypq
于是他改变了原本的日程（指盯着鱼叉发呆），披上一套卡瓦斯的打扮打开了门，果然有一封上面绑着根羽毛的信躺在门口。由于门槛的存在，送信的人未能将信件送进房子，只得在门口将其丢下，然后逃之夭夭。lpypq
信封上插着的羽毛是天蓝色的，羽根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污迹，这似乎是鹰身女妖的羽毛？lpypq
亚哈利姆默然读完了这封信。随后赶到的丛雨还未询问上面写了什么，他居然轻启嘴唇，说话了：“我们回曼恩。”lpypq
“啊？诶？”女孩对他突然打破沉默感到错愕，“什么时候？”lpypq
卡瓦斯会变成现在这样，希洛那时脑子一热，把触发机关的钥匙拔掉的行为正是祸首。为此，对他满怀包容心的奥莉维亚都拉下了脸，质问他是怎么想的。lpypq
剑姬挺喜欢这个阳光开朗、充满活力的少年。但也发现他私下里的行动，大多鲁莽不经大脑。倘若放任其发展，以后造成的恶果恐怕不可估量。lpypq
所以为了他着想，在“隼舞剑姬”猛禽般锐利的目光中，希洛被狠狠教训了一顿。lpypq
说来，卡瓦斯和塔尼娅以前和他说过相同的问题，他们要么极力反对，要么不以为然；唯独这一次，他认认真真地把教训都听进去了。至于是否会执行，又会执行到什么程度，这尚未可知。lpypq
像希洛一样为卡瓦斯的崩溃而惴惴不安的，其实还有两个人。lpypq
聚居地的居民们几乎一致认为，那位希·菈之领之奠基人，名扬整个大陆的“缟黑之鸦”卡瓦斯，已经完全疯了。而猫娘最担心的，莫过于卡瓦斯是知晓自己秘密的人。lpypq
她很害怕走火入魔的卡瓦斯会不会突然泄漏自己极力隐瞒的真相：自己是靠违禁手段坐到协力者的位置上的。她也安慰过自己，人们应该不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胡话，但身败名裂的阴影仍旧整天笼罩在她的头上，让她郁郁寡欢。lpypq
她在地下城里，因为太过相信那些怪物伪装的希洛和奥莉维亚的声音，为了去追甚至不惜主动攻击了卡瓦斯；所以在她看来，这个恶果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责任。lpypq
不过她还记得上次血月，自己故意把克苏鲁之眼引向自己人，逼他们出手之后，海王大人是如何把她骂得狗血喷头的。这次事情的性质更加严重，而且还加了个树妖塔尼娅，她根本不敢把这事说出来。lpypq
没关系，反正卡瓦斯已经疯了……只要他不说，这件事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就这么把这事瞒过去吧，她暗想到。lpypq6
无论聚居地的成员们都是怎么想的，他们都得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该拿如今陷入疯狂的卡瓦斯怎么办？lpypq
他比以前更自我封闭，并拒绝为任何人开门，也不肯回答他们在房子外的每一句喊话。虽然这几天没有和他达成有效沟通，但是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危害聚居地的行为，只安分守己地沉浸在他的世界里。lpypq
“冒险者的终点不止死亡。破产、终身残疾、精神崩溃……这样的人每年都有不少，只是你们见不太到罢了。”lpypq
塔尼娅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深刻感觉到自己对他们还是疏于管教。lpypq
两个预言之人不懂，树妖小姐却很明白像卡瓦斯这样尚有潜力的高端战力实在千载难逢，这次出去又成为了一件传说之物的主人……她太清楚他的价值了，要是他没法再走下去了，对他们将是沉重的打击。lpypq
“假如那孩子真的无法恢复战斗的意志，或者做出了任何可能危害他人的事情，我们再考虑和希尔瓦方面交涉，把他送回去。”lpypq
——可一个疯了的冒险者，回家了又能干什么呢？没记错的话，他在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亲属了。lpypq
没人会再雇佣他执行委托，也未必会有人愿意收留照顾他……阿米迪亚斯本意不愿让聚居地的大功臣落得那般下场，但谁也不能保证他接下来会做什么。lpypq
如果战斗的本领都不再，他迟早会死在这；可要是他对他们亮出了剑，那会死的是他们这的一群人。lpypq
不管做什么，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通过重重考验，杀死月之领主。他必须得以希·菈之领的存续为重，不能再让他的王国的悲剧重演第二次！lpypq
当然，无论结果如何，一些错误的事情也需要纠正——这位亡国之君目光淡然地略过低落地坐在一边的希洛，这次事件给他的教训是，自己以前对待自己孩子的那套，对希洛和菈库恩不甚管用。他也许应该变得再严厉点……lpypq
就在低落的气场蔓延开来时，房门适时地被人叩响。早就受不了屋里压抑氛围的姬瑟马上从座位上弹起来，三两步过去开了门。lpypq
秋叶色的头发扎成短马尾，蓝宝石似的眼睛默默含羞，肌肤白得有些病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人的大小姐。lpypq
但她的打扮并不像贵人，反而十分有趣：红色衬衫、黄色的背带裤，和轻便的蓝色帆布鞋；除此，她背上还背着柄有她半个人那么高的大扳手……不需要她的外貌，这套完全不符合如今时代的穿搭，足够把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牢牢牵引到她身上。lpypq
希洛和菈库恩欣喜地叫道，宛如他们已是莫逆之交的老朋友。lpypq
阿米迪亚斯放松了口气，和蔼地问她：“孩子，你做好决定了吗？”lpypq
“是，请不要劳烦为我添置房屋了，我和耶奥很合得来。虽然洞穴会勾起我那些不好的回忆，但是和耶奥相处可以让我暂时忘了它们……！”lpypq
坐在上首座位旁边，把这女孩儿的表情尽收眼底，塔尼娅不忍嘴角一抽：那个奇怪的哥布林工匠到底有什么好，能把这小妮子迷得这么神魂颠倒？lpypq1
这位小姐是希洛他们前去寻找菈库恩和卡瓦斯的时候救下来的。lpypq
她自称被门口的老人绑到了地牢里，被拜月教的人逼迫着在其中添置陷阱，完事就把她绑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而后她尽管害怕，却稀里糊涂地昏睡过去，最后碰到了希洛一行人才化险为夷。lpypq
特别需要提一嘴的是，她说自己来自新历255年——和现在差了两百多年的时间。再加上她的嘴里蹦出“拜月教”这个词，奥莉维亚几乎全程用锐利的眼神戒备着她，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lpypq
她能站在这里，还多亏了她的真情流露，还有她身上的一枚金币——一枚斯塔提斯王国两百年前的金币——据说这枚金币是那些教徒搜身搜漏下的——恰巧奥莉维亚认得。还有别的一些细碎的原因，就没有把她强带回去。lpypq
身份可疑，又和树妖的死敌拜月教有染；想来，树妖小姐肯定极力反对她的进驻吧？lpypq
这次，塔尼娅单独审问了艾米，就通告宣布她不是拜月教的人，同意她加入希·菈之领了。听上去太简单了……可谁都知道她是这个地方最正经、最严苛的人，她说没事儿，那就肯定没事儿了！lpypq
“孩子，不知不觉遭受了这种事情，你将来有什么打算？”lpypq
阿米迪亚斯才问，希洛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热情似火地笑道：“就和我们一起吧！有了你的知识和我们的力量，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打败可恶的月之领……嗷！”lpypq
“我……不知道……我想回家……”她脸上写满了落寞和茫然。lpypq
原本她就算不上特别富有，但也不是个小家庭的孩子；养尊处优、进入学院进修工程学；突然被人绑架，在不曾体会的焦渴与饥饿中醒来，却发现已是两百年之后……一切之于她都太荒诞了，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lpypq
希洛觉得她可怜，正要安慰几句，虚掩着的房门却又被推开。lpypq
一个众人意想不到的身影缓步而来，就连房屋的温度似乎都因他下降了几度。lpypq
渡鸦面具、黑色斗篷，那被人们认为已彻底疯狂的狱炎级冒险者，却出现在了这里。lpypq
艾米连连后退，直至炸毛的姬瑟身边——就是这个家伙！在他们回来的路上一会儿吃吃诡笑，一会儿疯话连篇，她觉着比那把她绑架的老人可怕一千倍！lpypq
希洛和菈库恩也是齐齐咽了口唾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很快转移到了他背上那柄大鱼叉，眼中又流露出羡慕和向往的神色。lpypq
作为海洋生物，阿米迪亚斯看到他背上的鱼叉“披谷德”时，心里不由震颤。那柄鱼叉颜色不艳丽，却透露着浑然天成的高贵与威能，让这位已经历了莫大痛苦的亡国之君也不免肃而起敬。lpypq
他听希洛说过了，这是一件……传说之物。无数人穷其一生也见不到一次的神兵利器，现在被他执握手中，犹如执握着某种让人叹服的事物。lpypq
冒险者无视了其余人，径直来到海王面前，把一张纸摊开给他看。lpypq
“有急事要回一趟希尔瓦，预计在冬日来临前归队，恳请批准。”lpypq
他咬字清晰准确地陈述了他的请求……不，听这淡然的口气，更像是在提出要求。lpypq
阿米迪亚斯接过纸条，没有第一时间阅读；他尝试把语气放柔缓，关心道：“孩，孩子，你……你现在没事了吗？”lpypq
回答他的是无边的静默。一双被恐惧浸透的深邃瞳孔摇摇欲坠，几近破碎；与那血色对视，阿米迪亚斯却觉得自己对他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如今十不存一……自己不仅看不透他，反而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战栗。lpypq
背上鱼叉的细小花纹微不可察地鼓动着，仿佛暗示着他孤独无助地被抛下在地牢深处时，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绝望。lpypq
他人或许一头雾水，但身为水族，生于大海，海王觉察到了那鱼叉之上的恐怖。lpypq
阿米迪亚斯赶忙低头阅读文件，他至少知道了卡瓦斯目前无害。要是卡瓦斯想回去，谁也拦不住他；愿意过来找自己请假说明他还愿意继续作为这里的一份子。lpypq
海王大人飞快地读完了文件，弄清缘由后毫不犹豫签了字，交还到他手上说：“事不宜迟，你快些出发吧……不要耽搁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lpypq
他口气柔软了一些，向这位自己一直尊敬的长辈道谢，转身欲离。lpypq
“让开，”卡瓦斯阴冷地驱赶道，“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lpypq
“让开！”卡瓦斯加重了口气，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可希洛却没有察觉到这点，反而摆出自信而阳光的姿态——对卡瓦斯来说，那正如外面的烈阳一样刺目、伤人。lpypq
“不行！你回来的时候都那样了，这几天又不肯跟任何人见面，怎么可能拖到那时候再说！”希洛坚定地摇摇头，“这次，一定要让你敞开心扉……啊呀！”lpypq
一块泥土从门外飞来，给了希洛当头一下。在玷污他衣装的同时，也把他砸了一个踉跄。lpypq
卡瓦斯对气得红温的塔尼娅点点头——这块泥土正是她用泥土魔杖唤来的。不理会在一边呸呸呸吐着泥土的希洛，他快步向门外走去。可就差临门一脚，他的斗篷缘兀地被扯住了。lpypq
“哼哼……这次不会再让你逃掉了！”希洛把他的斗篷越抓越紧，试图把他的光分享给这位他认为的同伴。他硬着头皮对上卡瓦斯几乎要喷火的双眼，温柔一笑：lpypq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告诉我的！因为，我们是同伴嘛！”lpypq
这句话就像是什么暗号，让世间的一切都静下来了。黑暗的世界自他身后再度降临，希洛恼人的光在此之中黯然失色。lpypq
希洛甚至来不及退缩，一阵劲风就朝自己袭来——以超乎想象的蛮力，落在自己的小腹出，把他打翻出去！lpypq
希洛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到撞到门框。他身体痛苦地弓成虾状，一遍抽搐，一边痛苦地咳出血来。lpypq
这一拳蕴含的暴怒如此沉重。若不是希洛已经吸收了很多生命水晶，拳头落下来绝不可能只是这样。lpypq
如一只受伤的狮子，卡瓦斯愤怒地低吼着，居高临下地来到因痛苦而面容扭曲的少年跟前……没人敢上去制止他的暴行。lpypq
菈库恩对卡瓦斯投以愤怒的视线，但是深渊回以了最张狂的凝视！lpypq
她颤颤巍巍地坐会位子上，那双眼睛所包含的东西令她胆寒。lpypq
冒险者一脚踢在希洛的下巴上，让他又痛苦地闷哼一声。lpypq
随手给他留下瓶中型治疗药水，卡瓦斯头也不回地离去。lpypq
黑暗无声收拢，而希洛向他展现的光明世界，失去了每一道光芒。lpypq
斯塔提斯堪堪到中午；但因为时差，卡瓦斯用棱晶魔镜传送到南城区的冒险者公会时，这里已然入夜。循着那条负伤走过无数次的老路，他摸着黑夜来到日渐萧瑟的院子前。lpypq
叶儿正在凋零，那些老太太精细照顾的土地被严酷的阳光烤得干巴巴的，一些植物的死梗还顽固地卡在其中，等待腐烂的日子。lpypq
这时，房屋的正门被打开了，熟悉的人影和他撞了个照面。lpypq
“卡，卡瓦斯？！这么说，你收到那封信了？我还以为已经来不及了……”lpypq
卡瓦斯沉沉地回了一句，康帕斯隐隐感觉眼前这家伙哪里不对，可夜幕遮掩了他的视线，也遮掩了那双血瞳中暗流涌动的疯狂。情况紧急，他没有在意那么多。lpypq
“……你应该知道的。”康帕斯低落地告诉他，“我也在信里写了，夫人她这本就是不治之症，再好的大夫来了也无力回天。”lpypq
——“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哎——！！”lpypq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语，屋内传来了骇人的咳嗽的巨响。其间仿佛还伴着衰老病变的呼吸道，缩张所产生的锯木一样的噪音。lpypq
咳嗽的不是他，他却觉得肺部痛得厉害；他在浑浑噩噩中喘息，自己的肺纤维好像正被酷热撕裂。lpypq
康帕斯没有说下去，他的指甲已经送到了嘴边。克洛卡不在，他毫无自觉地咬啮着。lpypq
不再耽搁，怀着沉重的心情，卡瓦斯走进了老太太屋子的大门。lpypq
屋子里闷热难耐，浓郁的蜡味和轻微的霉味扑鼻而来，冲得他头晕眼花，形色狰狞的地毯两旁，几盆白鹤芋叶黄茎枯地弯倒在干涸的土壤上。很黑，但那咳嗽声反反复复，很快把他引到了唯一还亮着的房间前。lpypq
一道细如蚊蝇的声音穿过老旧的木门，里面的人神乎其神地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别无选择的他只能硬着头皮推开房门。lpypq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爱丽丝的卧室，而他马上就被震惊到了。lpypq
整个房间丝毫没有该属于家的温馨，这里只摆着一张双人床、一件床头柜，和床头柜上一支恹恹不振的残烛。lpypq
矮小、瘦削、形单影只的老人柔弱无骨地瘫在床上，锯木似的噪声从微弱起伏的胸口中释出。她嘴角扯着一丝难看的弧度，一只眼映照着他茫然无措的身形，一只眼燃烧着烛火。就像康帕斯说的那样，下一分钟、下一秒，这张脸似乎都会在火焰中化为灰烬。lpypq
即便现在让塔尼亚来，她大概也治不好老人那衰老的肺了。lpypq
“欢迎回来，亲爱的……”她气若游丝地呢喃着，“我在心里不断默念你的名字……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知道你顺着老路往回走……知道你站在了我的房前……”lpypq
“天哪，亲爱的，你看上去变了好多……这段日子过得一定很不容易……”lpypq
话到嘴边，亚哈利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嗫嚅了一阵之后，只是忧伤地注视着她。lpypq
老太太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寄予他平静的一笑：“我……？呵呵……不要为我悲伤，亲爱的，我只是个被苦难打败了的老婆子罢……我已受够了一切，这世上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咳咳咳！！咳咳咳咳——！！”lpypq
她又克制不住地咳起来——就像是死神的刀刃直接刺入了她苍老的身体——这一咳直接带动了她整个身体，连亚哈利姆的双手都在着巨响中发颤；少量咳出的血沫为被单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鲜红。lpypq
这一次，死神依旧没能将她收走，但，“时间不多了啊……”lpypq
老太太双目失神地沉寂了一阵。突然歪扭着坐起了身；卡瓦斯伸出双手就要去搀扶，却被她软绵绵的挥打阻止了。lpypq
“第一，地下室里的那些书籍……那份罪恶的手稿……愿意的就都带走，不愿意的随意处理吧；我会带着它们的罪孽离去，那些无辜的文字……是你的。”lpypq
“第二……倘若你有幸亲自见到那位元素之灵……能代我和我的祖先向她致歉么？”lpypq
卡瓦斯微微加大了声音，但愿她的鼓膜能把话语清清楚楚地传达去。他很难说明自己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想要流泪，却滴泪难流；想要微笑，嘴角却僵硬若铁；想要向她道谢，可那双眼睛却如同有神力，穿心的注视已然知晓他的真意。lpypq
闻言，他抛下了一切情感，肃穆地守候在床前，望着她皱巴巴的双唇一张一合：lpypq
“亲爱的……我的学生……我的孩子……”她温柔地幽咽，“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lpypq
取下面具；亚哈利姆任由自己的真容暴露在将熄的烛火中；在他身旁，女孩平静地伫立着，新芽色的发丝飘逸在这正在枯萎的房间中，比宝石更璀璨夺目。lpyp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