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潜（无）入（双）【4210】
浓灰色的炊烟将紫色的星夜染出了一片污点。耀眼的火光冲天，被随意砍伐的木头就堆成足有数米高的大篝火。43FJk
午夜已过，月已经偏向西面，扎在黑色树林外头的骑兵们已经躺下。白日时喧哗的营地已经安静许久。43FJk
白日中也阴阴翳翳的原始森林现在更是一片漆黑，只有斑驳的月光落在树荫间的缝隙，反倒让那些黑色的枝叶变得就像是怪物的肢体一般摇摆不定。43FJk
这已经是第二个夜晚了，尽管他们已经不再像第一夜时那样对那座邪恶的树林充满恐惧，可每一个人仍然提心吊胆。哪怕白天轮班的时候就睡在临时营地里，和同袍们背靠着背，他们也依旧梦魇缠身。43FJk
哨兵扶正了头上歪掉的开面铁盔，稍稍舒张了一下身体，便又困倦地靠在身旁的木桩旁。43FJk
那顶头盔再一次歪斜了，将他半只眼睛遮住，只剩下一半的视野。43FJk
这种恐惧与梦魇让每一个人都身体疲惫。他们那个该死的队长却早早跑路了，说是要汇报给老爷情况……他倒是轻松了，把这个该死的活丢给他们。43FJk
副队长也跑了，随便找了个理由，现在不知道躲到哪里潇洒去了。43FJk
他们得把马找回来，要搬迁营地，要去找到那些死人的尸体，从他们身上回收还能使用的装备……这些东西甚至不能作为战利品，还是得交给队长和老爷的！43FJk
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比那些该死的雇佣兵过得都差，拿的没有他们多，还没有自由。43FJk
想到这里，哨兵打了个瞌睡，昨天大家都没有睡，今天也没睡好，每个人的脾气都很差。这一代也没有动物可以打来加餐改善口味，只能就着水啃那些干冷的面包和铁硬的木乃伊似的肉干……43FJk
每个人的状态和脾气都不好。昨天达本尼和霍顿打起来了，但是达本尼被一拳放倒在地，现在脑袋上还包着绷带。43FJk
霍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手指打在达本尼的头盔上，扭伤，还被头盔的边缘割伤了。43FJk
他们两个被其他人强制分开来，现在还躺在营地最远的两个铺位中。也不知道这两个弱智睡着没有，想来是睡不着的，那么痛，又没有酒，肯定睡不着的。43FJk
他疲惫的眼睛忽然捕捉到了一道黑影，连忙伸手擦了擦眼皮，试图用惺忪的眼睛去确定那究竟是什么——哦，好像是风吹了一条树枝，那该死的树摆了几下，就跟鬼一样。43FJk
这该死的森林！这该死的任务！这该死的工作，该死的队长和该死的老爷！43FJk
要不是穷，他怎么会加入这支私兵武装，给贵族当狗腿子？给其他正经的贵族老爷当士兵也比这好！他们的马，他们的盔甲和武器，通通都是老爷的财产。43FJk
别说是自己带走了，哪怕是在战斗中受了点损伤，也得被一顿臭骂，还得丢掉大半个月的薪水。43FJk
而如果想要跑路，还得担心被追杀，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好过！43FJk
真是该死。还是在城里街上骚扰那些小贩，欺负民女比较好，至少收上来的东西有一部分可以私藏，而且还有女人能够玩玩……43FJk
为什么非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追杀个女娃子？难道是二公子又想换个口味了？上一具尸体已经腐烂了吗？那不是请了老法师来做的防腐么？43FJk
“可惜了，那个姑娘倒是挺漂亮的，要是在活着的时候能够好好给我们玩玩就好了。只要不被发现，就说本来就不是原装的。”这人咕哝起来着，再次调整了一下头盔。43FJk
“结果现在一头钻进了那该死的破地方，八成是要跟那个畸形的怪胎一起死在里头……到时候等队长回来了，肯定还得带着捞尸的命令，我可没有这个命去那被诅咒的鬼地方捞一具尸体……”43FJk
“再说了，到时候尸体变成什么鬼样子了还没有人知道。”43FJk
小声咒骂到这里，哨兵怒气冲冲地将自己的剑杵在了地上，剑鞘尖部杵进了松软的泥土中，释放出一股清新的土腥气。43FJk
距离换班还有一个钟头，或许自己可以在这个点偷偷打个盹？反正没有人能够从那个鬼地方出来的，听说那里面有一座遗迹……不，那鬼地方肯定有座遗迹！43FJk
该死的，还轮到他今天守夜当哨兵！他是一名骑兵！高贵的骑兵！43FJk
哨兵的眉头拧在了一起，然后慢慢地松开了。他的眼皮开始向下挂去，渐渐地，要撑不住，整个人都要瘫倒在木桩上了。43FJk
他低下了头，那顶歪歪斜斜的头盔几乎遮住了眼睛。这样最好，这样刚好能够挡住火光，让他能够舒舒服服地……43FJk
他只剩一条细缝的眼睛捕捉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但没有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衣服的摩擦声，没有靴子踩在泥土里的声音……43FJk
就像是一个猫科动物在树林里凶猛地跑过；就像一个鬼魂无声地飘出林地；就像……一个……野蛮人？43FJk
那顶开面的铁盔被举起来了，哨兵的脖子被头盔上的绳子勒得紧紧被迫抬了起来。43FJk
他像是一个吊死鬼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张狂放不羁的大脸，棱角分明的就像北地的山峦一般。他看见了一双眼睛，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不仅仅在反射着大篝火跳动的焰光，那双眼睛里分明就在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以及嗜血的饥渴。43FJk
哨兵想要出声，却被紧紧勒住脖子，被提得踮起脚尖才能勉强触碰到地面。在挂着他的绳子断掉之前，在他能够示警之前，他就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猛地钻进了他的脖颈。43FJk
先是触感。然后才是极端的疼痛。鲜血就像柱子一般杵在了那突袭者的脸上，顺着他那身蓝色的丝质衣裳淌了下来。43FJk
那把杀死他的东西又宽又长，火热的血水也顺着剑刃上的樋（也就是常被称作血槽的减重槽）滚到了袭击者手上。然后那剑摆动一下，身首分离。43FJk
尸体倒下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被那巨大的袭击者一把拎起，轻轻放在地上。没有隐藏，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43FJk
这自然是黎明的手笔。他舔舔嘴唇，甩了一下手上那把宽刃的黄铜剑，在地上甩出一道热腾腾的血弧。紧着他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凭借那新获得的奇术能力感应起四周来。43FJk
全是脑子，在他后边的一个荡起微微的浅粉色，而且他的，不是平静的蓝色，便是恐慌的黑色、紧张的浓绿色。几乎全部都是躺着的脑子，一些还似乎在左右辗转。43FJk
黎明向后做了一个手势，他猛地扑向了营地内部。这营地别说暗哨，就连第二个值夜的哨兵都没有，如今更是一盘散沙，哪怕当他轻声闯入这座营地中央，将高大健硕的身体暴露在熊熊火光下，也没有几个人发现。43FJk
“谁？”有人大喊道，一下子惊醒了其他人。那些本就因恐慌睡眠极浅的人瞬间惊慌失措地摸索起身旁的武器。43FJk
“死期！”潜入到此进入了转折点，黎明干脆高吼道，顺带抽出了挂在腰间的斧子，两把珍贵黄铜打造的锋利武器尖啸着撕下了一个骑兵的双肩。43FJk
那些人们混乱地抓起粗糙的剑，既不锋利，更不精致，用着粗糙的，未脱产的剑技盲目挥舞起来。43FJk
就好像这样便能让袭击者知难而退，告诫他“他只有一把剑，我们有十几把”一样。43FJk
黎明大笑起来，他手中的黄铜剑扫开了一把钢剑，即便是在马上使用的厚剑也像是泡沫做的一般，轻易被劈到一旁。蓝色的火花混杂着红色的火星，然后那剑刃就刺入了一颗恐惧的心脏。43FJk
在马上他们还能够凭借数量与箭矢来威胁到黎明，可现在，这些骑兵们下了马，亦没有穿戴厚实的护甲，他们身上的棉衣根本无从抵抗黎明的劈砍。43FJk
这强壮的野蛮人就像跳入猴群中的猛虎，他的剑能够劈开一切格挡之物，他的斧子能够卸下他们的头盖骨。43FJk
他狡诈地跳跃着，挡下这把剑，用身体将人冲撞碾碎，又把斧子塞进另一个人口中，轻轻一撬，便让他的脑袋开花。43FJk
那股来自遥远北方的瓦肯海姆的寒流转瞬间就横扫过了这群手执剑刃却束手束脚的乌合之众。43FJk
他们拔剑四顾，踌躇犹豫，生怕自己一剑刺杀了自己的同袍，更害怕当自己冲上前去，还未等被那强壮的怪胎砍死，就会被背后刺来的兵刃屠杀。43FJk
而黎明不一样，他灵巧地游走着，从剑锋之间穿过。又将死亡带向那些举棋不定的敌人。43FJk
他那对文明的武器野蛮地剪下了敌人的头颅，又连连刺去，将另外的几个送去阴间。没有任何凡人是这杀戮化身的敌手。43FJk
头颅随着黎明的突袭而滚滚，手臂、腿脚随着他的撕扯纷飞，那些炽热的鲜血洒在熊熊的篝火上，不仅没有将它熄灭，反倒是成为了新的燃料，隐隐约约竟然燃起了猩红色的烈焰。43FJk
这野蛮人轻而易举地屠戮着这些卸去武装的文明人，那些布莱都尼亚人从体格乃至技巧竟都无法与这自苦寒北地来的野蛮人有较量的可能。43FJk
直到他们的数量仅剩下几个，直到他们意识到再这么畏手畏脚就会和地上的尸块一样，而终于试图拼死一搏时，这野蛮人却突然停住了突击的脚步，猛地向后一跃。43FJk
“什么？”一个尖叫着想要冲上去，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的士兵下意识哭喊出声，但就在他们要为自己能够短暂获得生机，而在那多活的几秒中丧失胆气前，有人大喊起来：“不对！还有个人！”43FJk
他反应得很快，但他反应得也太晚了。那熊熊燃烧着的篝火猛然炸开，被烧得碳化的树木碎片带着自己被乱砍乱伐的怨恨，找上了那些文明人。43FJk
木炭、木岔、木碎片劈头盖脸淋了他们一身，棉布制作的软甲在同胞的面前当即背叛了主人。一柱篝火炸裂了，数团新的篝火却抛下武器，惨叫着四处奔逃。43FJk
有的篝火跑了几步跌倒在地，有的撞上了他们的简易披屋，还有一个刚跑出营地边缘，便被一把飞来的钢剑钉在地上。43FJk
黎明保持着自己抛掷的动作，随后猛烈地耸动鼻尖，贪婪地嗅了嗅这片燃烧的炭火，以及蛋白质烧焦的香味。然后抓起了一个被砍掉了双臂的下马骑兵。43FJk
马匹们嘶鸣着，恐惧着这点燃了营地的烈焰，却因为被栓绳束缚得不到救赎。43FJk
待到艾蕾娜匆匆来到她杰作的现场时，黎明已经丢下了咽气的死人。他冲着那纵火的法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说：“先把火灭了吧，别把这片森林变成火海了。”43FJk
“好。”一片寒霜混合着水雾喷洒在那些大片的火焰上，没过多久，那些帐篷、人形焦炭便只剩下蒸腾的白烟。43FJk
好在他们行动果断迅速，又将所有火焰限制在营地的防火带内，一场人为的山火就这么被避免了。43FJk
如果忽略那远在几公里外都能见着的黑烟，这可以说是一场完美的潜入行动。至少没有人知道他们来了。43FJk
黎明放跑了大部分的马，只牵了一匹最强壮的钢灰色布莱都尼马，还有一匹马鞍和马鞍袋都小巧许多的栗色狐步马。后者必然是艾蕾娜·坠月的，因为那马鞍都是个侧鞍，容许淑女们能够固定双腿，侧坐在马背上保持稳定。43FJk
“都死了。”黎明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粗糙，从他的口中几乎能够闻到甚于营地中残留的血腥味。43FJk
黎明将狐步马的缰绳塞到了艾蕾娜的手中，又拍了拍那头壮实的布莱都尼马，他转过身说：“先让我们把战利品取回来，然后——”43FJk
他又指了指自己几乎染成红色，现在已经变成铁锈色的长裤：“我想我们需要休整一下。”43FJk
艾蕾娜连忙小步向前追去，却被自己那匹马拽得顿了顿，她冲着那个走的飞快却寂静无声的背影大喊：“你问到什么了吗？”43FJk
黎明的身影消失在密密的树林中，只留下一段模糊的话：“他们的队长已经跑去城里汇报了。”43FJk
“那我们要怎么办？”艾蕾娜大声喊着，却再也没有听见林中的任何回复。43FJk
连乌鸦的号叫都没有，这片森林就像是烧黑的焦骨一般萧瑟，夜晚的冷风吹过，艾蕾娜下意识缩紧了脖子。43F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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