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野城三问

　　一大早薛洋御剑向北走了半日，又在荒山野岭里走了两三天才在一座荒僻的野城停下。lqtf4

　　一进城他就被一群小孩子围了起来，薛洋笑眯眯的捏了捏几个年纪较小孩子的脸，又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把糖来，小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一个一个拿了糖塞进嘴巴里，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lqtf4

　　薛洋慢慢往前走，不时有人与他打招呼，薛洋和他们一一寒暄，没有半丝不耐烦，反倒亲切的如同亲朋手足一般。lqtf4

　　聂怀桑扯了扯蓝曦臣的衣袖，有些疑惑的低声道：“曦臣哥，这不大对呀。”lqtf4

　　薛洋似笑非笑道：“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不杀人的时候还是很佛的。”lqtf4

　　聂怀桑正要出言反驳，不防路边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忽然尖声道：“你是蓝家人？”lqtf4

　　薛洋道：“不但是蓝家人，还是蓝家家主，泽芜君蓝曦臣。”lqtf4

　　听到这话，过路人有的面露好奇围了过来，有的神色惊惧，趁人不注意加快脚步离开，有的站在原地，眼中透着嫌恶，冷冷的上下打量。lqtf4

　　那个妇人拄着一根充作拐杖的木棍，拖着脚慢慢的走到蓝曦臣面前。lqtf4

　　妇人颇为费力的站直了身子，理了理发鬓，努力让自己整洁精神一些。lqtf4

　　蓝曦臣这才发现，这个花白头发的妇人其实并不老。lqtf4

　　从她的脸孔来看，不过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只是花白头发跛着腿，眼睛里没有一丝活气，才让人误以为她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lqtf4

　　妇人整理好仪容，端正的向蓝曦臣施了一礼，朗然道：“妾身是蓝氏外门弟子吴清仪的妻子。”lqtf4

　　按照蓝氏门规，蓝曦臣作为一族宗长，无需向一个外门弟子的亲属行礼，但他还是覆手，行了一个平辈礼。lqtf4

　　妇人微微一笑，道：“蓝宗主君子之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真平易近人礼数周全，不怪乎先夫时常在妾身面前感叹，若能亲见蓝宗主一面，亲聆蓝宗主的教诲，便是死也值得了。”lqtf4

　　众人不防她说了这样一翻开场白，有些人立时显出痛恨不屑的神色，有些人则露出似哭又似笑的古怪笑容。lqtf4

　　不等蓝曦臣应答，妇人又道：“妾身有些疑问，蓝宗主君子仁心，必不吝替妾身答疑罢。”lqtf4

　　蓝曦臣虽有疑虑，但还是温然道：“夫人请讲。”lqtf4

　　妇人抚了抚鬓角，含笑道：“当年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夷陵老祖如今是否留驻云深不知处？”lqtf4

　　聂怀桑一个激灵抬起头，细细打量那妇人，见她身体孱弱毫无灵力，不似修习术法之人，又瞧了瞧薛洋，见他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模样，一时不知道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lqtf4

　　蓝曦臣轻轻叹口气：“夫人既问了，想必对此事的前因后果有所耳闻。”lqtf4

　　妇人轻笑出声：“山野村妇哪里知道仙家的事，妾身只知道夷陵老祖住进云深不知处，只问蓝宗主，蓝家当夷陵老祖是什么？是关进蓝家的邪魔还是蓝家的座上宾？”lqtf4

　　这诘问来势汹汹，蓝曦臣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方才妥当。lqtf4

　　静默半响，他拍一拍将他的衣袖拧成麻花的聂怀桑，朗声道：“魏婴是舍弟道侣。”lqtf4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他竟这般坦然的将这件事说出来，惊得个个如同泥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lqtf4

　　妇人更是如遭雷击，踉跄着退后两步，张一张口却发不出声来，半响儿才呐呐道：“好……好……君子坦荡荡，蓝宗主倒是口无虚言。”lqtf4

　　聂怀桑同样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lqtf4

　　一则同性结为道侣，仙门百家的历史上不是没有过，但这样的事毕竟有违人伦，若非不得已，谁也不会摆在台面上大肆宣扬，二则观音庙中虽证实从前许多恶事并非出自魏无羡的本意，甚至他也是受害者，但夷陵老祖到底是平白被污的侠义之士还是恶贯满盈的邪魔外道尚未有统一的定论，作为蓝氏双壁皎皎明珠的含光君居然与这样的人结为道侣，确实难以让人不多做他想。lqtf4

　　若是蓝忘机自己说出来也就罢了，作为道侣与魏无羡共荣辱同进退本是应当，但由蓝曦臣这般毫不遮掩的说出，这件事的性质便截然不同了。lqtf4

　　相较旁人的精彩容色，蓝曦臣温煦如常，上前一步搀住摇摇欲坠的妇人和声道：“夫人可还有疑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lqtf4

　　妇人定了定神，一手拂开他的搀扶冷笑道：“既然如此，妾身便只问蓝宗主，当年先夫随蓝宗主前往不夜天城剿灭的是邪魔夷陵老祖还是含光君的道侣魏无羡？先夫究竟是为民除害的义士还是公报私仇的帮凶？”lqtf4

　　蓝曦臣微微一愕。lqtf4

　　妇人虽过于激愤口不择言，但这一问却实实在在打在了他的痛处。lqtf4

　　不夜天誓盟绞杀夷陵老祖，当真是因为魏无羡包庇温氏余孽、滥杀仙门弟子引出的迫不得已吗？阿瑶劝他参与誓盟的说辞不是没有破绽，只是他并没有反驳。lqtf4

　　为什么没有反驳，蓝曦臣可以列出百条千条的理由，但没有一条是能真正说服他自己的。lqtf4

　　准确来说，这百条千条的理由说服的了姑苏蓝氏宗主，却说服不了蓝涣蓝曦臣。lqtf4

　　他一动不动，保持着搀扶的姿势静默了很久，直到聂怀桑有些害怕的扯动他的衣袖，他才垂着眸子轻轻道：“此问，在下无解，还请夫人恕罪。”lqtf4

　　妇人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冷冷的笑着，拄着拐棍蹒跚的走向街道的尽头，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夫君呐，你稀里糊涂的死了，可我不愿意稀里糊涂的活，你看看，这就是你敬佩尊崇的蓝宗主，连这样的问题都答不出来。现在我知道啦，夷陵老祖是个好人，你就是助纣为虐的糊涂蛋，我要把你挖出来，拿鞭子好好抽一顿，看你下辈子还犯不犯这样的傻……傻子哟，我们都是傻子……”lqtf4

　　她的话随着风飘散在街道里，飘散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有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有人却哈哈大笑，小孩子赤着脚跑过，笑嘻嘻的唱着儿歌：“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lqt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