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马好，人坏【4282】 1
布莱都尼亚有着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湿润，天气反复无常。kXQ9K
在这个夜晚的早些时候，天上还晴朗能够看见明星；到了晚些时候，却已经阴云密布。kXQ9K
现在是凌晨四点，空中落下了阴冷的小雨，没一会儿就变大了。夜雾不知为何也混杂在低能见度的夜空，让这黎明前的黑暗变得格外湿冷。kXQ9K
高耸的象牙塔尖向整座城市投下了它的阴影，城卫队的巡逻接到了通报，前去调查那里突发的尖叫声。kXQ9K
火把在风雨中飘忽不定，映照得这一个个小人像是落入地狱之口的可怜鬼灵。kXQ9K
这是个让人昏昏沉沉的夜晚，风雨让人本能地放松与沉眠；这是个不眠之夜，将要发生的事件注定要成为这座城市上百年来最大的轰动。kXQ9K
两个影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座城中最豪华的宅邸附近，就像是长在阴影中的生命一样，没有发出任何人类能够分辨出来的噪音。kXQ9K
其中娇小许多的影子骑在了那硕大的黑影背上，然后这两个阴影就滑行一般游上了宅邸外的高墙。kXQ9K
巡逻的私兵打了个瞌睡，将手中提着的燃灯往身体边上缩了缩。耷拉着眼皮，口中喃喃着抱怨了几句这坏天气。kXQ9K
就这么一个小差的工夫，那两道成为入侵者的影子便这么从他的视角之外穿了过去。灌木丛晃了晃，落下了积累尚不多时的透明珍珠，入侵者们便已闯入了内院。kXQ9K
一切都显得如此轻松，艾蕾娜惊讶地盯着眼前这个灵敏的野蛮人。尽管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潜入了，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kXQ9K
她完全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魔法才让这个沉重、庞大的巨兽能够保持这种灵敏无声的移动。他不光是行走无声，这个壮汉甚至连从这足有她三四倍高度的地方落下时都没有声音！kXQ9K
艾蕾娜甚至怀疑那些丛林中的致命杀手——布莱都尼亚虎，都没有黎明这样轻盈的脚步。她在那些酒吧里（尽管并不喝酒）看到的冒险者与不法之徒们，其中的潜行者们也恐怕没有黎明的脚步那样轻盈。kXQ9K
黎明说他脱鞋子是为了能够制造更小的声音，更轻松地进行潜入。但艾蕾娜看他现在就算是穿着靴子，走起路来也是悄无声息。kXQ9K
她想要开口询问这个强壮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事情的，但艾蕾娜还是飞快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kXQ9K
她已经因为手贱坏过一次事，害得他们没有办法去天辰象牙塔里面搜刮财宝与那些典籍了。再坏了这次的大事，恐怕待到他们逃出这座城市，黎明就得和她就得分道扬镳了。kXQ9K
黎明在潜入之余，也在时刻关注着艾蕾娜的动作，看到这姑娘能够在潜入中管住自己的嘴，他满意地点了点头。kXQ9K
艾蕾娜现在看起来就和黎明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震惊……或许还要更甚。kXQ9K
一个有着书本上学识的人看见似乎是被人驯化了的魔狼必然是会无比惊讶的。毕竟这已经超出了书本上的理论了。kXQ9K
不过在对地下室进行过探索之后，黎明却已然猜到了这种“驯化”成立的原因——死灵法术。kXQ9K
确切地说，那些魔兽确实没有遭到驯化，人类——以及其他的智慧物种并没有真的给这种同样拥有一定邪恶智慧的东西建立起绝对的上下级意识。kXQ9K
它们单纯是被杀死后，尸体受到了操控，这才使得这些东西行为举止僵硬，看向其他私兵没有情感，同时那种狡诈的非人的智慧也烟消云散。kXQ9K
同样这也能解释为何这种以嗅觉文明的魔兽为何会嗅不见黎明身上的气味。kXQ9K
黎明带着艾蕾娜一路摸索到一个相对偏僻幽静的地方，接着他压低了声音：“你会遮蔽自己气味的魔法吗？”kXQ9K
艾蕾娜再次被直球打红了脸。她甚至不敢提高音量或音调来进行任何形式的辩解。她可是相当清楚魔狼这样的魔兽所拥有的听力与嗅觉——从书上。kXQ9K
现在这个姑娘的身上同时施展着三种魔法：静步术，幻匿术与屏息术。分别隐藏了她的脚步、身影与体香味。kXQ9K
这么做自然是存在风险的：那些对魔力的感知敏锐——像艾蕾娜那样——的人能够凭借她身上发散的那些魔力反应来判断出有人在进行潜入。kXQ9K
这也是为何潜行终究是属于那些拥有操纵暗影艺术的潜行者们真正擅长的东西：再灵敏的战士也无法操纵阴影，而再睿智的法师也难以掩盖自身施法会调集的魔力。kXQ9K
但艾蕾娜觉得黎明是一个例外。她总觉得自己只要将目光从他身上移走一会儿，这个充满了异域气息的男人就会彻底从她的感知——乃至从她的世界消失不见。kXQ9K
“就是这里了。”黎明压低了声音，那粗糙的仿佛被砂轮刮过的嗓音惊醒了艾蕾娜，“就按照我们计划中的那样，在马厩内部署好你的魔法。”kXQ9K
“好，好。”少女连忙钻进马厩中，在马匹略微惊异的轻微嘶鸣中开始部署自己的魔法。kXQ9K
黎明走了上去，轻抚了几下那些被半透明的少女惊扰到的马匹。他宽厚的手掌一触碰到那些马的脖子，它们便都安静了下来。kXQ9K
仿佛仅仅只是触碰就能够与之对话、交流一般。或者是什么奇特的魔法一般。但艾蕾娜并没有从黎明的身上感知到任何再次使用魔法的痕迹。kXQ9K
艾蕾娜想起黎明在当初劫马救自己那时，还有离开地下城后从那些骑兵营地里放跑、劫走一匹马的时候，那些本不怎么安分的马只要被他一拍就会立马变得听话。kXQ9K
这不是魔法的力量，早先的时候黎明甚至还没有获得心灵奇术的能力呢！kXQ9K
那便只能是他所拥有的某种特质，一种能够与这些有灵性的动物亲和的奇特品质。kXQ9K
这种奇异的品质是艾蕾娜所不具备的。她仍然还记得自己初次骑上马匹的时候，可是被那顽皮的马给甩了下来。即便是现在，她也不能很好地驾驭马匹，除非她在这个过程中施展幻术。kXQ9K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办法进行什么马术比赛。她不是一个好骑手，欠缺灵活驾驭马匹的技能与默契。kXQ9K
几道灯火将巡逻的人影交错摆在了马厩的门缝下。正在部署魔法的艾蕾娜惊了一跳。黎明只是轻拍她的肩头，示意不必惊慌。kXQ9K
人与狼的声音伴随着某种臭味使得马厩中的生灵再次躁动起来，这次黎明没有进行任何安抚。直到那些影子远去，马匹才习以为常地安静下来。kXQ9K
“这些魔狼每一次巡逻都会经过马厩，这些马匹也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个家族里肯定缺乏爱马之人，否则肯定会让那些魔狼远离忠诚的野兽。”黎明轻声感叹。kXQ9K
“马匹生性警觉，这些野兽每一次经过都会惊扰得它们无法安睡。你看它们如今即便到凌晨了，依旧无法安眠。甚至在马厩中也不能安然卧下。长久之后，它们肯定会垮。”kXQ9K
艾蕾娜的好奇心很快便增长起来：“可是马儿们不就是站着睡觉的吗？”kXQ9K
“那是因为它们没有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安稳。倘若周围环境足够安全，它们便会卧下，甚至仰躺安眠。”黎明耐心地向这个姑娘解释。kXQ9K
“这些雄壮的野兽不应该待在这种地方。它们应该在草原上，应该被那些懂马且会善待马匹的人们骑乘，作为他们的伙伴。而不是待在这马厩中，就连活动空间都不够。”kXQ9K
“幸好我们今天来了。”黎明的话锋一转，“否则它们恐怕会落得和那些魔兽一样的境地。”kXQ9K
“不。你应该也从书中读到过，那些魔兽都是有着非人的邪恶智慧的智能生灵。它们绝不会向我们人类，或者其他类似的智慧物种臣服。它们体内的魔力与倔强的意志本能地拒绝被我们驯化。”kXQ9K
“那些魔兽的眼中并没有被驯化物种应有的服从与谄媚。它们只有毫无生命力的呆板神采。”kXQ9K
“那他们是怎样让这些魔狼乖乖听话的？”艾蕾娜的好奇心被黎明勾得愈发强盛。她渴望从这个浑身上下不仅充满着蛮荒气息，也同样有着一种另类知性的神秘气息的男人口中得到答案。kXQ9K
“很简单。”黎明说，“死亡。他们杀死了那些魔狼，就是这么简单。”kXQ9K
“没错。就是死灵术。”黎明点了点头，“那些魔狼已经被死灵术复生成为了亡灵，尽管外表看起来仍然像是活着的模样，但它们已经开始掉毛，表皮也开始变得腐烂。那些异常难闻的气味正是从那里来的。”kXQ9K
“而这些马匹，恐怕也会步上它们的后尘。你看他们的马蹄。”黎明又指了指其中一匹马的蹄子。那马匹依旧能够看得出曾经膘肥体壮的影子。kXQ9K
那马匹的蹄子，或者说实际上是指甲异化的角质已经变得过长。甚至有一点点弯曲，这样的长度绝不适合奔跑。艾蕾娜这才意识到那马为何时常焦躁不安地踩踏地面。kXQ9K
“马匹的蹄子终生都在生长，它们是依靠不停地奔跑与跋涉去将它磨平的——事实上也正是为了进行跋涉，它们才有着这样能够不停生长的蹄子以供磨损。”kXQ9K
“而关在马厩中的马匹，若不能够时常在马场上多奔跑几圈对蹄子进行磨损，那便只能够依靠修蹄的匠人进行修整了。”kXQ9K
“然而看这些马匹的模样，即便是修蹄匠，也已很久没有被请上门进行服务了。”黎明摇了摇头，“这样一来，哪怕是这些马匹真的被以亡灵的形式复生，它们的奔跑也绝不安稳。”kXQ9K
“不过从这些角度看起来，肯特家族是出了不少事情。”黎明转移了话题。kXQ9K
艾蕾娜部署好了一个魔法阵，随后开始在它的外围部署第二圈。她抬起头来，盯着黎明：“何以见得？”kXQ9K
“看这些马的蹄子，它们曾经是修整过的，而现在却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修整了。或许它们曾经也有在马场上奔驰的生活，但现在同样没有了。”kXQ9K
“而那些魔狼，它们肯定是进来才加入到这座府邸的安保中的。这种死灵术显然不能够阻止尸体的腐败。”kXQ9K
艾蕾娜点了点头，听黎明这么一分析，她觉得确实如此。kXQ9K
她正在心分两用，思考着黎明所说的话，以及继续用备好的材料绘制魔法阵。突然，她福至心灵，提出了一个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吉纳尔·肯特也已经成为了一个亡灵？”kXQ9K
“不。不大可能。如果他成为了亡灵，那么府里的仆人们肯定会知道的。至少她们不会多舌。”黎明摇摇头。kXQ9K
“我在潜入的时候就听见有女仆提到那个追杀我们的骑兵队长被吉纳尔·肯特一顿臭骂的事情，或许就是今天发生的。如果成为了一个亡灵，他定然不可能有这么活灵活现。”kXQ9K
“噗呲。”艾蕾娜不知Get到了哪一个笑点，用双手全力捂着嘴，这才避免了被外头的巡逻们听见。kXQ9K
“那么那些巡逻的私兵呢？他们有没有可能也成为了亡灵？”她跳跃性的思维突然又提出一个可能性，但转眼就自己否决掉了，“哦，应该也不会。否则其他人肯定会觉得奇怪的。”kXQ9K
“或许这些事情是在几个月内发生的。而死灵术的实践也是循序渐进的。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死。就让这些混蛋们统统下灵薄狱去吧！玩弄死灵术的人甚至没有资格踏入他们曾经信仰的神祇的神域。”kXQ9K
“嗯。现在我觉得他们越来越该死了。”艾蕾娜点了点头。随后她站了起来，动作吓到了一匹马，竟让那马匹露出了拟人的表情。kXQ9K
“魔法阵已经布置完毕了。随时可以激活。”她一边模仿着黎明的动作轻拍那马匹的脖子一边说。kXQ9K
“很好。”黎明将草料用脚扫到了那魔法阵上，粗粗地掩盖了它们，接着又看向那头并不吃艾蕾娜那一套的马。这匹有些惊慌的马瞬间便放松下来。kXQ9K
接着他轻轻地将每一个马栏的插销抽松，又似乎对着马匹们耳语几句，在那些马精神翘起耳朵的神奇景象中，轻轻将艾蕾娜往自己的身边拽拽。kXQ9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