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拉的感觉并不无道理，他的确感受到了额外感官的刺激，几乎可以说是在护甲的后方又多出了一整副感受器官，包括视力，听力乃至触觉，脊骨能够像指节一般触碰风的轨迹，如果是现在，他有自信躲开来自背后的偷袭，甚至没有弹道的狙击。一切的改变都令波拉相当惊喜，在他兴奋得继续测试这些变化时，赛缇娜轻轻取下了那小半截悬浮空中的手指，用拧开门把手的姿势将指节旋转了半圈，随后微微欠身做出了开门的姿势，仿佛他们方才正在某处与世隔绝的小房间里。43rRC
她的那些蓝色的矮小仆从们则同样弯曲同时也是脑袋的身体，别扭又恭敬地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不过没等他们走出那扇看不见的门，它们就蹦跳着跑得满地都是，为它们的主人收拾其方才使用的板凳杯子托盘乐器等等杂物。43rRC1
底巢没有自然的恒星光照，只有刺目的人造光稍作照明，无从判断时间，波拉身上的装备有类似的计时功能在过去的几十分钟里仍然正常运作，他的消化系统也是，忠诚的为他分解了那些应该是苞米和红酒的东西。鼻腔里的些许刺痛提醒着他，随即戴上防护面罩，检查全身装备。说真的，他还挺不习惯现在这样接近360度的视角的，头晕目眩，而且即使闭上眼睛也不能关闭背后的视野，幸好不像是眼睛被皮带拉着或者火柴棍撑着一样干涩和难受，波拉只得用全部的眼睛去向这事件的源头投去求助与询问的目光，所有能看向正面的眼睛。43rRC
但是对方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轻声说“会好起来的。”波拉甚至无法确定是否是她在说话——他的头脑里切实得想起了那阵熟悉又空灵的声音，而声音的主人，赛缇娜正站在高台边缘，张开双臂俯瞰着方才打斗的场地，高举手中的长戟，现在的场合下更应该称之为法杖，恣意的蓝色流光从她身上向下蔓延，将地上的残躯与碎末尽数淹没，如同水流和波涛，又被无形的力量约束在了这一小片场地中，要从波拉见过的东西中比对的话，更类似工厂中盛放液态金属的熔炼池。43rRC
“起床了哦——”赛缇娜的手中并无闹钟或是铃铛，现在也不可能是任何一个整点报时的时点，但仍旧有沉重的钟声回荡在这一小片的街区，声声渐响，蓝色的火焰熔流亦随之雀跃，拍打在周遭的建筑上，九叩声毕，浪潮平复，地上的残迹无论是血肉还是机械，亦或是令人作呕的合成物质都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镶嵌在地面或是不知名金属熔铸物之间的眼眸，不见其眼睑，自然也看不清其神态，唯独感受到隐约尊崇与怨恨指向它们的塑造者。43rRC
既像是铁水熔铸剩下的金属碎块，又像是浪潮褪去之后留在沙滩上的可怜水生生物，而对于满是好奇心的古怪心思的女孩来说，它们大抵上算是赶海留下的贝壳和海星，或是淘金析出的点点金沙。43rRC
赛缇娜好像对这番景象仍不满意，她不太需要这种基于魔法，被创造和扭曲的对施法者的尊崇，也不想承受来自他们彼此过去十几分钟前一点儿小冲突的怨恨，那一定会影响这些灵魂的品质。旋即女孩又轻轻拍手四声，口中幽声也随之萦绕，那肯定不是什么高低哥特语，亦非常态生物所能发出之声音，话语异常简短，甚至不像是一句咒语，一旁的波拉却能清晰地理解她的意思——“你免费了。”当然不止是波拉，也包括地面上那些刚刚睁开的眼睛，以及原本包被它们的躯壳，金属或是地板都理解了。43rRC1
无数的眼眸将它们的注意力从创造者身上移开，无序得自原本固定的位置挣脱下来，连带着拽出一大块胶体，在之后的数个呼吸内定型，粘稠的胶质固结成块，随后延伸出修长的四肢，变得和女孩身边那些二尺高的小妖怪一样。只是其中的大部分没有那么的安静，没错，尽管它们没有发声器官仍旧闹腾个不停，或是厮打在一起，或是继续对赛缇娜怒目而视。直至后者双手下压，用五尺的身高加上十几尺高的楼高尝试对下方保持威严。43rRC
波拉曾经偷窥到过类似的场景，总督的走狗们护卫着一些红袍的手持权杖的人走在高台上，傲慢又冷漠得自刚从废料堆和垃圾场中爬出来，几乎已经不是人的生物中遴选他们需要的，据说其中的刺头会被当场抹灭肉体，而被选走的那些家伙则会失去神智迎来生不如死的结局，当然，波拉只见到过前者，以及那些最后被遗弃的东西是怎么瓜分死者剩下的物质的。43rRC
赛缇娜的做法毫无疑问浪费的过度了，那些红衣服的家伙可不会先浪费螺栓再选择躯壳。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突飞猛进的理解力感到惊讶，飞溅的火星就打断了波拉的思考，自下而上投掷的蓝色火焰威力尚不及常用的激光步枪，自然也没法穿透他的新护甲，在他拉开保险将要自发得去保护前方高台边缘的女孩之前，后者便抬手示意他收声止步。43rRC
青玉色的女孩一个响指就驱散了所有向上投掷的火苗，随后以漂亮的踢击将若干个精力过度旺盛，试图攀爬上来的小妖怪给踹了下去，又闹腾了十几分钟，在连手边所有可以投掷的东西都用完了，以及所有试图攀爬的个体都动弹不得，堆成了小山之后，下方沸腾的动静终于有了缓解的迹象。43rRC
她原本所携带的仆从们则挺立着身板，努力的让相同的二尺豆丁看上去比它们的后辈更壮硕一些，并且手举青玉色的火焰以作示警和信标，它们用这些火焰在空气中勾勒线条和轮廓，施展着未知的法术。随后，每一个“新生儿”都领到了纸笔，像学校里刚刚入学上课的孩子那样，如果现在还有这般公立的学校的话，好吧，底巢显然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基础教育。43rR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