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又做完了一件事吧。总归不会再被老四催了。43ZZW
移动鼠标，将这一时兴起录出来的最后一期评书上传到公司的SNS账号上，顺便随手写了几句完结感言，关掉电脑，我看了两眼刷新出来的评论，把手机扔到行军床上。43ZZW
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来的烂尾故事，到底是怎么火起来的。这大半夜的都一直有人追评。43ZZW
窗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按照优香的说法，经过对蝗灾的综合评估，这应该就是最后一轮人工降雨了。打了个哈欠，我调整了一下电脑椅颈托的角度，靠在上面。看着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上反射出的身影，我正了正这套小西装的领子，自嘲地笑了起来。43ZZW
幸好，就跟这漫长的评书一样，就跟以往的所有工作一样，我全身心投入的也好，我注意到了却没能参与的也好，甚至可能我根本没察觉到的也好，一切都在朝着终点推进。一桩桩一件件，一件件一桩桩，虽然目不暇接，虽然状况频发，虽然悲喜交加，但这些事情，总归有结束的那一天。43ZZW
——天亮之后，就到了新的再生样机，连续200发射击试验的时候了。43ZZW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在今天——或者应该说，昨天下午就已经完成了。按照老四的说法，最后一遍确认完所有设备的状态的那一刻，毫无预兆地，我直接昏了过去。43ZZW
这场昏迷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过了一个半小时，我就在行军床上再次睁开了眼睛。尤为滑稽的是，在这之后，在这段专门规划出来让所有人为了第二天的试验养精蓄锐的时间中，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放松身体，怎么放空大脑，却再也无法进入睡眠……43ZZW
我原本以为，自己早就掌握了在高强度工作中快速切换到休息状态的诀窍来着。还是太过自满了啊。43ZZW
为了打发无聊，我重新检查了一遍设计参数、加工情况和仿真结果，充分洗了个热水澡，借用哲子的洗浴用品和护肤品前所未有地做了一次保养，换上了这套昂贵的西服正装，重新看了一遍优香的那份文件并总结出几条新的修改意见，又录完了评书的最后一期……43ZZW
尽管做了这么多零零散散的事情，可这次的时间却流逝得格外缓慢。到现在，太阳还是没能升起。那个人，也依然在外面转来转去。43ZZW
头发也干了。西装也换上了。各项准备也做好了。甚至于，能做的其他事情都做完了。也到了出去的时候了。43ZZW
“哲子的高速吹风机，还真是好用。……还有机会的话，我也去买一个吧。”43ZZW
再次把黑掉的屏幕当成镜子，我伸出手，拨弄了两下刘海，又轻轻拍了两下脸，毫无意义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我调整了一下脚部的灰色裤袜，穿上高跟鞋，把一直都准备好的背包挎到肩上，推开门。43ZZW
怎么说呢。按照游戏开发部那群人的说法，这其实就算是，要在大结局之前，把其它能做的支线剧情全都清掉的意思吧？43ZZW
高跟鞋与地面的碰撞，依然是“吧嗒吧嗒”的声音。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阴天与大雨之后，今天晚上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在墙边站住，看着那个在月光下徘徊的大人，我按住不断加速的心跳，扬起了声调：43ZZW
“啊，祝工！”听到了我的声音，他抬起头，连忙迎了上来，“我听说你突然昏倒了，就想来看看。但又担心打扰你……我没有打扰你——”43ZZW
看着老师一幅摸不到头脑的样子，我笑吟吟地歪着头：“把手给我。”43ZZW
“今天晚上月亮这么好。不想一起出去转转吗？”不由分说地，我抓住他的右手，手腕一翻，用五根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用力扣住，“……你看，街上的人这么多。要是你把我弄丢了，可就不好了。”43ZZW
“啊……啊，对，对对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在短暂的发愣之后，他同样回扣过来，“是啊，是啊。要是把你弄丢了可不好。”43ZZW
说着，他把另一只手也叠了过来，盖上我的手背，声音里带着一丝酸楚：“……我还以为，我已经把你弄丢了。”43ZZW
老师的手很大，而且比我想象中的要粗糙——虽然常年独臂单手工作的我可能没资格说这种话。或许是因为在外面站了很久，他的身体明显在发凉。一边漫无目的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我一边轻轻揉搓着他的手背，想要让这只手尽快温暖起来，但效果似乎并不好，反倒是搔的他有些痒。43ZZW
仔细想想的话，现在的我们之间，其实有着很多可以聊的话题。迫在眉睫的再生样机试射也好，优香奋力推进的汰旧条例的废除也好，完全可以被称作全面胜利的蝗虫群也好，似乎已经被缓解但依然危机四伏的粮食危机也好，依然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民兵”也好，还有他永远放在第一位的、某几个学生的心理状态危机也好……43ZZW
真是奇妙。明明感觉，第一次前往夏莱整备网络环境，和坐着他的车前往圣三一的靶场，还只是前天的事情。43ZZW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十分默契地，我们什么都没有聊，仿佛这世界上没有试射，没有汰旧条例，没有蝗虫群，没有粮食危机，没有民兵，没有……43ZZW
啊，最后那个怕是不太可能。不过，上次那种从指肚上传来的高热已经消失不见了。不只是左手，我的意识仿佛也被他温柔地包裹住，让很多烦恼烟消云散，让感觉与思考只剩下了舒适的肌肤贴合，和两人一起轻轻晃动着的胳膊。43ZZW
为了翻到这专门为机动车准备的钢索桥上，我们原本十指相扣的手也不得不分开了。公路桥上的风带着从河水上吹来的湿气，格外凉爽。故作镇定地站在栏杆边上，老师直视着河面，却偷偷地向背后伸出手，眼神也不停地向这边瞥着，似乎在期待什么。43ZZW
看着不由自主地耷拉下肩膀的那个背影，我窃笑了一声，做了个深呼吸——43ZZW
“不许转过来。”把头深深地埋到他的后背上，我的食指在他的腹部画了两个圈，随后缓缓下滑，捕捉到了那个用来开合某处的、小小的金属制物，“不许，转过来。”43ZZW
老师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起来，一下子摒住了呼吸。让金属拉头停留在中间，手指稍稍上移，我巧妙地解开了那个关键的扣子：“我可是专门洗过澡了。用了据说很贵的洗发露和沐浴露，还有很高级的吹风机。说是蓄谋已久也一点儿都不过分。”43ZZW
“你总不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一直在外面守着吧？”43ZZW
似乎终于憋不住了，他的呼吸变得紊乱、急促而沉重。满意地感受着老师的这种状态，我用身体蹭了蹭他的后背：“而且，我里面，什么都没穿。”43ZZW
“上面也是。下面也是。”43ZZW1
用脸感受着西装的布料，和上面属于老师的气味，我用力呼吸着，声音似乎也因此变得有些发闷：“所以，不许转过来。敢转过来的话——”43ZZW
在这种紧贴的情况下，我几乎能够体会到他的一切，体会到那众被死死抑制住的、如同火山下炙热的岩浆一般的冲动。闭上眼睛，停下了动作，我享受着这可能是最后的安静与温柔，等待着那股冲动完全爆发出来，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成负值。43ZZW
然后，我听到，老师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转过身，用双手搂住了我。43ZZW
“怎么了？”环上他的后背，我抬起头，让目光相互撞上，“不是说好了，做到底吗？”43ZZW
老师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带着超乎我想象的理智。加大了臂膀的力量，他把我钉在怀里，胸膛的热烈和跳动的心近在咫尺，将他此时的心情直接注入了我的身体：43ZZW
“我会转过来，是因为比起后背，祝工你渴望的，是拥抱。”43ZZW
“我不会做到底，是因为祝工你渴望的，只是拥抱。做到底，只是你认为应该付给我的报酬，对吗？”43ZZW
“但这就是你的误会了，祝工。我的拥抱，从来都是免费的。我不需要报酬。”43ZZW
……这人难道不知道吗？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嘴上说着不要报酬，实际上，这不是……43ZZW
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免费的拥抱，我沉浸了好一会儿，才从令人眩晕的幸福感中脱身。用他的衬衫蹭了蹭眼角不知为何渗出来的水，我扎在他的胸膛里，一刻也不愿离开：“没事。没事。就是……有些累了。”43ZZW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太多了。真的，有些累了。”43ZZW
……在迎接最终的结果之前，就这么一下，让我承认吧。承认，自己确实累了。43ZZW
“这样吗？没关系。”空出一只手放到了我的头上，老师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没关系。你已经很努力了。稍微休息一下吧。稍微休息一下吧。在我这里，无论怎么休息都没问题。”43ZZW
“是吗？”听到他的这句话，我忽然笑了出来。用手指快速勾了一下那个很明显的鼓起，我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胸口，“但有个地方硌得我休息不好哎。不是不想做到底吗？明明身体诚实得要死。你这人什么意思嘛。”43ZZW
“这，这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师有些羞涩，“这是……生理反应。不如说，都做到那种份上了，我要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才不合适吧。祝工你……”43ZZW
“……真的不需要帮忙？虽然不至于做到底，但是手或者嘴什么的，也不是不行。你看。”吐出舌头，灵活地转了转，我说，“……我说不定比大家想象的还要会哦。”43ZZW1
“那，”松开环住他的胳膊，带着惋惜的心情，我让身体离开这份温暖，“你冷却一下。”43ZZW
这种果断的态度似乎让老师有些寂寞——但我才不管他。跳起来坐在栏杆上，让凉爽的风冷却着已经快过热的大脑，我整理了一下头发，目光投向漆黑一片的河水。潺潺的水声在耳边响起，让心情很是清爽。43ZZW
“掉下去就掉下去。”晃了晃身子，在即将仰过去的瞬间稳住，我看着吓得差点儿扑过来的老师，咯咯地笑着，“反正，你会救我的吧？或者，你要见死不救？”43ZZW
“那就没问题了。”把高跟鞋脱下来扔到桥面上，我晃着两条腿，心情确实很不错，“要是知道掉下去就会有老师来救，学生们应该会争先恐后地往下跳吧。……喂，回神啦！就这么喜欢裤袜吗？”43ZZW
“那，帮我个忙？”把脚向前伸了出去，我晃了晃脚尖，“帮忙揉揉怎么样？还有小腿。……穿着高跟鞋走了这么久的路，还是挺酸的。你也知道，我平常又不穿。”43ZZW
“专门洗过澡了，又没出汗，还是新品。应该不会有味道的。”43ZZW
老师的表情忽然迷惑了起来。看了看我的脚，他插起腰，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一下子明白了他接下来想干什么，我把脚收了回来：“……是哦。之前说去赏月，都没有月亮。今天月色这么好，却根本不提月亮的事情，好像有些奇怪。”43ZZW
“对啊。好像，确实有些奇怪。”点点头，他长出一口气，“所以……”43ZZW
嘛。反正又是那句话吧。从来都没有被我们俩完整说出来的那句话。这次大概率，也会因为什么意外或者犹犹豫豫的原因，起了个头，甚至连“月”字都没说出口就……43ZZW
“……祝工，我喜欢你。请你成为我的恋人吧。”43ZZW2
惊讶地看着一脸认真表情的老师，我愣在当场，大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一秒钟之后，巨大的喜悦才在我的心中爆炸开来，让我差点儿没能坐稳，真的一头扎到河水里去。连忙晃了晃脑袋，我伸手按住额头：“不，那个，我……”43ZZW
“没听清的话我就再说一遍。祝工，我喜欢你，请你成为我的恋人吧。”43ZZW
按住颤抖不已的胸口，我咬住嘴唇，把几乎要藏不住的笑容拼命抑制住。虽然，虽然确实有心理准备……本来，都做出那种举动了，基本也能想到他可能会……43ZZW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我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他。老师的身影笼罩在洁白的月光之下，让他的告白显得神圣又庄严。他的右手上拿着一个打开了的小盒子，向这边伸了过来：43ZZW
“如果同意的话，我希望你能收下它。”明显也在紧张，他说，“本来，在周年庆的那天，我就打算……没想到，拖到了现在。真是羞愧……”43ZZW
事情。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一件件一桩桩，重新在我的脑海中闪过，让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43ZZW
——不，就算没有冷静下来，这种时候的回答，我不也早就想好了么。43ZZW
“但是，不要误会，老师。不是我不行。是你，不行。”43ZZW
——完全兼顾两个愿望，实在是有些难。不过，我会拼尽全力去做的。43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