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结论。毫无疑问，下一步的行动，只能是突围。”40vPk
一拳砸在了铺开的地图上，老师抬起头，用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在正前方，我的手机正连接着盖乌斯“友情赠送”的投影仪，以浓浓黑烟为背景的隔离沟工事构筑现场就这么投到了指挥室斑驳的白墙上：“祝已经完成了较为完整的调查。事实就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在灾害中死守布格要塞的能力。”40vPk
“微型喷发已经开始了。根据激光照射器的粗略测距，水蒸气和火山灰起码已经扬上了六百米，更为剧烈的地质活动随时可能出现。”把照片滑到下一张，我蹭着坐到桌角上，用红激光笔圈出照射器的小面板，“此外，我们目前能够使用的工具加起来总共只有三把，都是虎丸的随车工具，两把兵工铲一把冲击镐，冲击镐还要浪费我们的油料。削出来的木铲基本挖不动北边掺着石块的硬质土壤……”40vPk
伴随着地面的抖动，整间指挥室中的所有东西也跟着一起摇摆起来。灰尘从天花板上纷纷落下，浇在地面上、地图上、手机上、投影仪上和每个人的身上，甚至还掉下来了一块儿硕大的墙皮，在与伊吕波的头碰撞之后碎成十多片，与台灯摔到了地上的炸裂声一起，激得昏昏欲睡的她一哆嗦：“啊，什么？”40vPk
“必须得突围。”帮老师拍着身上的灰，我一边咳嗽着一边回答她，“我知道你很累，但先忍一忍。把这次商量的事情全都刻到脑子里，很重要。尤其是你的虎丸，那是我们唯一的装甲突击力量了。”40vPk
“啊。”呆滞地点了点头，她抖了抖头发上那些细小的白色，所有反应都明显慢了半拍，“……说起来……”40vPk
“我知道，弹炮适配性的问题。”揉了揉太阳穴，提到这个烫嘴的词，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丝懊恼，“……就算打不准，虎丸也是相当关键的侦察手段，和可以提供有效掩护的重装甲装备，而且穿甲弹之外的弹种也总归有些用处。……怎么用它的问题，到后面再讨论，我先把情况介绍完。”40vPk
不知因何而起的急促让伊吕波呛到了嗓子，而剧烈的咳嗽则更加消耗了她本就不多的体力。喘了两口气之后，她瘫倒在椅子上，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我继续，似乎累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40vPk
旁边的日奈也有些迷迷瞪瞪的。都到这种时候了，她们不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晚上又在偷偷摸摸做什么了？40vPk
想到这里，我终归是有些无奈与不满，但又想到自己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些负面情感便很快转化为了自责。把那套西服上的白灰拍干净之后，我对为台灯换上了灯管的佳代子点了点头，面向老师转过身，自然地迎接着掸灰动作：“距离谈判破裂已经过去了两天，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浪费了。而且，火山灰极大削减了盖乌斯绝对的空中优势，对于我们的突围行动相对有利。”40vPk
“这是我跟老师在充分的调研和讨论后，最终形成了的一致意见。……有人有其他想法吗？”40vPk
我本以为，这种听上去极为傲慢的口吻应当会在一定程度上惹怒现如今布格要塞实质的负责人，但没想到，格黑娜风纪委的行政官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用严肃的表情认真思考着，她盯着投影出的现场照片，开始不自觉地啃起了自己的大拇指，眼神则瞟向了身旁坐着的日奈。心领神会地察觉到了那份目光，接收到信息的委员长强打起精神，直起腰来：“……具体方案呢？”40vPk
与帮我拍完了灰的老师对视了一眼，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点得意，仿佛是要对着之前萌生出多余担心的我炫耀他对学生的了解。40vPk
……也对，我可能确实有点儿太不信任亚子了，但……呃，毕竟我不是……对吧？她脾气那么爆，而且明显也……之前排雷的时候就有点儿……40vPk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比我更了解他的学生，但明显一点儿也不打算理解少女内心纠结的大人为我拍掉了工服上的最后一处白印，随后拔掉视频线，插到了他自己的手机上，“在那之前，我首先来介绍一下敌人那边的情报。”40vPk
“目前为止，包围了布格要塞的敌军部队，大体上可以分为两部分：受控于盖乌斯科研主管的无人自律部队，和盖乌斯人民武装的机动巡逻部队。”切换到了合适的图片后，老师接过了我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大刷子，一边进行着介绍，一边清扫身边睦月的头发和衣服——后者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活像只正在被刷毛的猫，“其中，作为封锁包围主力的无人自律部队，主要值守在以铁丝网、反坦克拒马、重火力点和壕沟所组成的土木工事阵地上，形成了纵深较宽且相当严密的包围网。”40vPk
相较之下，这边下意识躲了我一躲的春草，反而让人有点儿伤心了。40vPk
手里拿着这件刚刚才发现的有力工具，我故意放慢了清洁的动作，一是因为春草这身制服的材质实在是过于沾灰了，二则是因为后知后觉的我刚刚才意识到，在场的这些人怕是都更喜欢让老师去照顾她们，而不是我这么个……呃……40vPk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不过，这似乎对春草有些不公平。真让她孤零零一个，怕是又要胡思乱想。……去把阿露那边的忙也帮完吧。实在是抱歉啊……40vPk
在我心中暗自愧疚的同时，投影出的图像也从地图上的阵地线切换成了短促火力侦察中得到的照片：“无人自律部队的组成，除了我们之前见到过的‘标准V’，装备有液体发射药速射火炮的LPGSV武装无人机之外，地面上的装备，就是这种‘沙狐’模块化无人自律武装单元了。类足式四履带机动结构，可全固定式驻锄模块，武装分别包括可选装的轻机枪加微型制导火箭弹巢模块、重机枪加垂直导弹发射仓模块、四联速射30mm机炮模块、两联装85mm重炮模块及大功率激光防空武器模块。”40vPk
“根据预测，由于之前提到的火山灰原因，‘标准V’的出动效率将会变得极低，制导武器的实际效能也会受到影响，激光则基本可以认为无法使用了：昨天的侦察也表明，所有的激光模块都正在被紧急替换成其他武装配备。除此之外，可能是考虑到包围圈的缩小以及控制中心的运算压力较大，现在这些自律单元基本都是炮塔驻守形态，在封锁阵地上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巡逻机动任务全都交给了盖乌斯人民武装……”40vPk
正在进行介绍的老师突然中断了话语，这让专心清理着阿露那件大衣的我抬起了头。另一边，佳代子伸手握住了大刷子的塑料柄。纠结而又不舍地看了老师一会儿，她又转过头来，看了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让我自己来吧，老师。”40vPk
急得差点儿跺起了脚，我想要做点儿什么，可自己手上的刷子却也被拿走了。学着我刚刚的样子扫着已经清理完一半的衣服，阿露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点点头：“我也自己来吧，祝工。……都这种时候了，总要自己来的。”40vPk
莫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憋着没让这口气叹出声，找了块抹布开始扒拉地图上的灰。与此同时，图片也再次被切换到了下一张：“而根据现有情报，驻守在这里的部队，是盖乌斯第一快速突击纵队……”40vPk
说到这里，老师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由山稻余星亲自进行指挥。”40vPk
“……很强。”面对日奈的问题，老师认真地点了点头，“相当强。我研究了他们刚刚进行完的反凯撒‘围剿’的战役资料。从专业人士的角度来分析的话，这是一支相当擅长快速穿插、突袭分割的机动部队，如果把重型装甲集群比作一柄碎石锤，他们就是一把精准细致的切割刀。更何况，山稻余星此人的指挥风格也偏向于运动战，这个搭配能够算得上我们能够面临的最糟情况了。”40vPk
“他们无法出动运输机是个好消息，但相对应的，我们这边可是连远距离通信手段都被完全封锁了。……除了这两个中微子对讲机之外。”40vPk
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沉默了下来，他紧紧盯着投影出的部队臂章和山稻余星的大头照，眉头紧缩了起来，脸色也阴晴不定，显然是在犹豫。一瞬间，整个指挥室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伊吕波那因为睡着而明显加重了的呼吸声打着规律的节奏。40vPk
事实上，根据山稻余星的情报，执行此次任务的第一快速突击纵队已经全面换装了非致命弹药：那是一种胶体状的超级电容，会在距离皮肤或金属大约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击穿空气放电，同时将自身气化。单发的麻痹效果相对轻微，但大约在一分钟内累计命中五到十发就能有效瘫痪目标的运动能力。在对付有光环学生时，这种子弹事实上比常规弹药还要有效，若不是它的造价实在是过于高昂，恐怕早就在基沃托斯完全推广开了。40vPk
他同样向我们保证，第一快速突击纵队只会进行追击，不会参与防守任务。40vPk
……“用虚假的战争，去保护真正的和平”。为了我这句不切实际的妄想，居然舍得下如此的血本。山稻上尉他，倒也真……算不上什么理智的人啊。40vPk
将近一分钟过去了，老师依然在紧紧抿着嘴唇，好像既不打算给讲述打个结，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明显是想到了更深的层次。阻止了亚子打算帮忙的举动，日奈站起身，把刷子接了过来：“……所以，老师。方案呢？还是说，这其实是一次头脑风暴？……面对这种程度的敌我态势，我现在确实想不出什么好主意……”40vPk
明显误解了老师的样子，咬了咬牙，她放下了一句狠话：“总不可能说，因为等也是死冲也是死，就让大家自暴自弃地朝着防线撞上去吧？”40vPk
她的最后一个字没能吐出口，就被闯入者打断了：“祝总工？”40vPk
气喘吁吁——伤痕累累的，伊织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把那个光电头扔到了桌子上：“你要的东西。……我先去治伤了。”40vPk
双眼发亮地扑了上去，我死死瞪着玻璃罩内的视觉模块，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得到一个可靠的结论，甚至没能想起来关心两句伊织的伤势，还是反应过来的老师去照顾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那把折叠剪刀，我小心又迫不及待地用它代替螺丝刀拧开了外壳，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所有光学结构。很快，将伊织送了出去的老师也凑到了旁边：“……怎么样？”40vPk
顺手把地图翻了过来，我掏出笔简单打了几个公式演草，然后依次冲着在场的众人竖起食指，在她们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紧张地计算着：“……老师，之前讲的冲击距离是多少来着？”40vPk
“……我再说一遍，那是普鲁士的数据，我看的资料也不够多，而且记忆也相当模糊，可能有错。这些数据不一定适用于……”40vPk
“……好。”提起一口气，老师点了点头，“在一次标准冲击中，跑步速度是每分钟330米，袭步速度接近每分钟600米。一般在700步——500米上下慢步转快步，距敌150到200步——110米到150米的距离进入跑步，距敌70到80步——50米到60米进入袭步，直到最后20米全力冲刺……”40vPk
“我是说，这个距离够了。……识别距离不会大于100米的。”40vPk
为了兼容多模式？为了提升可靠性？为了降低成本？……管他呢，跟我没关系。40vPk
大大地松了口气，我将地图重新翻过来：“现在，诸位……伊吕波，醒一醒！我来介绍突围方案。除了火山灰环境之外，我们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优势：”40vPk
“无人自律部队进行视觉识别的训练集当中，没有包含马匹。证据就是，谈判当天，月影毫发无伤地穿越了理论上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的封锁线，跑到了我身边。”40vPk
在佳代子震惊的瞳孔中，我认真点了点头：“以我们这几张脸的大小为样本，这套光电设备对人脸的识别极限距离肯定小于100米。我们会组织起一支五人骑兵小队作为前锋，借助敌人的此项漏洞，穿透他们的防线。”40vPk
“在利用骑兵突击撕开一个口子后，应该立刻让虎丸和及剩余有光环学生组成的后续部队突入，彻底打乱部署，并尽可能地向着纵深内延展。”40vPk
“这根长枪的枪尖必须够到之前的谈判地点，那个集装箱式的计算核心群，以触发最高等级的警报，让无人集群受底层协议约束开始聚集。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在山稻余星反应过来之前，于薄弱方向上创造出足够大的空白与足够多的时间，将大部队的转移转变为与一突纵的急行军式赛跑——”40vP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