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危机已经过去。但总有些东西，永久地留存了下来。3vdZm
从会议结束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约八个小时了。而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坐在会议桌当之无愧的主席上的真琴，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3vdZm
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少校的那些话，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3vdZm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伊吕波已经逐渐开始习惯了这种只会在自己面前出现的，展现出真实的沮丧和颓废的议长大人，但如此严重的情况，她倒也确实是第一次见。合上手里这本已经看完了第二遍的小说，她挠了挠头，把盒饭往对方的面前推了推：3vdZm
真是让人头疼。把帽子扔到桌子上，给自己灌了两口饮料，伊吕波忽然开始怀念起之前那个狂妄自大、为所欲为却总是能快速振作起来的真琴。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她心中忽然一动，抓上了那份厚厚报告的一角：“既然如此，不如看看枌生祝写的这份报告？我觉着还是很透彻的。……总好过现在这样，除了发呆就什么都不干吧。”3vdZm
“再说了，”看到真琴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伊吕波忽然觉着有希望，急忙补充了一句，“这份报告，本来就是你让她写的。哪怕是出于尊重，总归要看一下吧。”3vdZm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追加的话语反而让真琴的身体蜷缩得更厉害了。眼看这间只有两个人的会议室氛围即将变得更加苦闷，伊吕波终于有种要忍不住了的爆发冲动。猛然站起身，让椅子“噔”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刚想说点儿什么，主席位那边，却传来了柔弱到不可思议的回应：3vdZm
只能扶住扶手再次坐下，伊吕波真的感觉要束手无策了。瘫在椅子上，哪怕真的很能理解真琴现在的心情与压力，她也抑制不住地开始怀念起自己的秘密休息室，以及如果没有今天下午这场会议的话，她本应在休息室享受到的一切——就算进攻注定无法取得成果，她至少可以真的像毛线团一样，无拘无束地黏在心上人的身上……3vdZm
然后，真琴那微弱的声音，把她从逃避用的妄想拽回现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伊吕波。我变成了很麻烦的家伙，对吧？”3vdZm
“……嘛。所谓的中间管理层，就是来应对麻烦的领导，和领导的麻烦的。”看了真琴一眼，她伸了个懒腰，轻巧地把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虽然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但那位风纪委的行政官，肯定也会时不时嫌弃空崎日奈给她添麻烦的。”3vdZm
——什么的，当然不会吧。她只会认为全是除了日奈之外的其他人的责任。比如我们万魔殿。3vdZm
这种不咸不淡的安慰看起来作用不大，议长大人依然没能从自怨自艾的低气压中走出。看了看伊吕波，她仰起头盯着天花板，痛苦地吐出了一口气：“……果然。格黑娜的学生会长，还是应该让……”3vdZm
“那当然不行。让日奈来当学生会长，格黑娜，会完蛋的。”3vdZm
察觉到真琴的目光一下子锁定了过来，伊吕波转过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格黑娜的大家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空崎日奈是什么风格的人。在这个完全不合适的阶段，让她这种事必躬亲、明察秋毫的家伙当了学生会长，并将自身的强制暴力和获得的行政地位结合，向整个学院施加风纪委员会式的压力……”3vdZm
“格黑娜，真的会完蛋的。‘嘣’地一下子，四分五裂。”3vdZm
真琴的眼神中闪过了茫然与怀疑。她依然认为，这只是伊吕波为了安慰自己而编造出的谎言。对此，红发的最强车长只能耸耸肩，双手搭在脑后：“像我这种人才，会留在万魔殿的原因不少，但这份对于大局的判断，肯定要排在前三之内。……个人喜恶当然很重要，但我其实还挺……无私的。”3vdZm
独臂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伊吕波耸了耸肩：“要是还不相信，我可真要伤心了，议长大人。……尽管放心吧，虽然缺陷不少……”3vdZm
让声音变得轻柔，伊吕波伸出手，搭在真琴的肩膀上：“但现在的这几个人，肯定是最适合现在的格黑娜的。”3vdZm
在一分钟之后，终于，这份话语得到了回应。让自己的手覆盖上去，真琴闭上眼，点点头：“……是么。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愚钝蠢笨的我，在过去做了那么多荒唐事的我，都能被如此评价的话……”3vdZm
“回归正题吧，伊吕波。我肯定看不懂枌生祝写的报告，所以心中的这些疑问，就要交给你来回答了。”3vdZm
说到这里，她的身上恢复了一些往常的气势，眼神也摆脱了浑浊无光，蕴出难得的坚定：“……我发过誓。绝对，不会让伊吹再饿肚子了。绝对。”3vdZm
“……啊。”点了点头，伊吕波把手收了回来，把报告翻到目录页，“一起努力吧。”3vdZm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接下来，就是正经的万魔殿内部会议时间了。3vdZm
“首先，我最关心的事情。”抱起胸，变回了平常趾高气昂的模样，真琴活动了一下脖子，“虎丸的升级进度，现在到底怎么样了？”3vdZm
“……根据枌生祝今天下午刚刚给出的说法，因为环境实验室被盗，关于三防系统的测试短时间内可能没法完成了。”点点头，伊吕波同时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此外还有弹炮适配性的问题，她目前依然没能找到根本原因，所以完全没办法回答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解决。”3vdZm
“废物！”立刻皱起了眉，真琴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声，“被盗？找不到原因？风纪委和枌生祝都在干些什么？让她们立军令状，这两件事情必须短时间内出一个结果！”3vdZm
默默地在表面上答应了她的命令，伊吕波将笔记本和报告同时翻过几页：“下一步你肯定要问，升级版本虎丸的量产问题，是吧？枌生祝已经针对这点做出了详细的分析，我只说结论吧：”3vdZm
“对于格黑娜而言，批量生产的难易程度完全取决于自产率的要求。考虑到格黑娜的现状，想要达到80%的自产率，在五年内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情况；如果资金支持充沛的话，半年内或许能够达到40%的自产率。”3vdZm
“除了自产率之外，她认为，就算不考虑政治影响，100%采用外部购买的、哪怕是质量最好的千年出产的零部件，批量化生产的坦克的良品率也值得怀疑，第一个批次很大概率会不足10%。归根到底，除了薄弱的工业基础之外，自由散漫——往糟糕里说，好逸恶劳、几乎毫无组织性的学院风气本身就站在了工业化的绝对对立面……”3vdZm
顿了一下，伊吕波窥视了一下真琴的脸色：“……毕竟，工业生产这种事情，除了设备之外，素质良好、配合默契的产业工人，才是重中之重啊。但以学院目前这种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标准化，哪个叫流水线，科研与生产团队全都匮乏无比，基本停留在手工作坊的情况……”3vdZm
“这帮饭桶！一年年的自主化预算，都被他们花到哪里去了！？”3vdZm
“……自主化预算本来就拨得不多。也就是之前你突然给涨了一波而已。等等，我找找……”摇摇头，伊吕波顺着记忆，把报告翻到恰当的页数，“啊，找到了。之前的自主化预算，都花费在比较重要且实用的地方上了，比如自主化生产的子弹火药，自主化生产的防弹服，还有……自主化生产的游泳圈？总之，基本都在让战力强大的个体能够更好地发挥自身实力的方面…。所谓‘花小钱办大事’…”3vdZm
“……但现在那套已经要行不通了。”重重一拍桌子，真琴明显又急又气，“你也看到了，现在机器人都要有光环了！如果数量真的堆了起来，难道要靠空崎日奈一个人，去对付十万、百万的光环机器人吗？何况……”3vdZm
面对这番对于真琴而言，相当少见的准确分析，伊吕波抓了抓鼻子：“就算你对我这么说……只能说，现状如此。我们也只能以此为基础，去找出路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啊。”3vdZm
“……千年呢？圣三一呢？我不是还让分析一下她们的情况吗？”3vdZm
“千年自治区，本身就是基沃托斯工业化、智能化程度最高的部分，从建立之初开始，就有一套完整的上下游链条，而且几乎浑然一体，互相无法脱离。按枌生祝的分析，可能也就凯撒集团这种庞然大物能与她们一较高下了。”又掀过了几页，伊吕波敲了敲纸面上的内容，“至于圣三一嘛……”3vdZm
“这点可能比较反常识，但实际上，基沃托斯最早期的科研探索，本身就是由有着相当长历史的纪律性组织，修女会所进行的。虽然历史传统在很多层面上阻碍了圣三一的现代化发展，但同样也带给了她们足够的团队遗产，让她们能够拥有勉强堪用的自主化科研力量。而在生产层面，她们的主要优势在于，圣三一是个联合学院。换句话说，对于圣三一而言，虽然自产率很重要，但却没那么重要。这点可能不太好理解，嗯……”3vdZm
思考了一下，伊吕波打了个响指：“这么讲吧。在工业上追求自产率的重要原因，是为了防止被制裁的情况下，完全丧失生产能力。但如果你的制裁对象是圣三一，则很有可能会让这种制裁沦为一纸空文。作为不仅内部势力最多、独立性最强，各势力的历史积淀也全都相当深厚的老牌学院，利用类似某派的‘假独立’这种手段绕开制裁，对于她们而言并不困难。实际上，在格黑娜与圣三一的长年对抗中，早就不止一次地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了。”3vdZm
“按照枌生祝的比喻，圣三一就像是已经独木成林的巨大榕树。只锁住主根的养分，是根本拦不住气根的供养的——更何况，这些气根甚至在脱离树干之后，还能重新发育成新苗。”3vdZm
……对于真琴而言，这个比喻说不定过于复杂了。说到底，她可能就根本没见过那种有上千条气根的超级榕树吧？毕竟就连我，都只在培训的时候见过一次那幅壮观景象。3vdZm
“这群该死的圣三一杂碎……居然在这上面留了一手吗？”3vdZm
从真琴咬着指甲的咒骂来判断，她大概率只听懂了圣三一的情况格黑娜根本学不来这个事实——不过倒也挺足够的了。把报告合上，在讲了这么多之后，伊吕波感觉嗓子有些发干。用饮料润了润，她说出了报告结尾的那两句总结：“总而言之，枌生祝认为，在科研和生产两个方面中，格黑娜都是既不具备设备基础，也不具备人员基础，而且这个局面只靠格黑娜自己，在短期内是根本无法改变的。她能够提出的建议除了加大经费投入和改善管理体制之外，另一点就是或许可以向跟我们关系不错的红冬求援，开展相关的职业培……”3vdZm
忽然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细节，伊吕波一下子愣住了。张着嘴呆在座位上，看着真琴苦思冥想的表情，她有些不敢去验证自己的猜想，只能佯装咳嗽了两声：“从我个人角度出发的话，需要补充的建议就是，一定要想办法把枌生祝留住，如果可以，最好把她的公司一起合并过来——虎丸的改造项目和这份内容足够详实的报告，已经完全能够说明这个人的价值了。像她这样能够总揽全局的角色，怕是在千年那边都不算多见。”3vdZm
“……是吗？真难得，我居然能够跟你想到一起去。不过……”3vdZm
点了点头，依然咬着指甲，真琴小声嘟囔了几句。伊吕波听不清她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从语气判断，对于这个几乎不容辩驳的正确决断，议长大人居然冒出了些犹豫的意思。就在伊吕波刚想要帮领导下定决心的时候，她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3vd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