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浴加热器发出轻微响声。正常工作的绿色指示灯在频闪。不太高兴的老职工拿着盆，在车间的水泥地面上泼洒着清水，以最廉价简单的方式进行静电预防。所有人的工作，都在混乱忙碌的井然有序中，依次进行着。3tjEV
用双手抓住栏杆，让身体晃来晃去的动作有些新奇，也有些小家子气，但以这副身躯的体重，姑且不算违反安全条例。崭新的工服上歪歪扭扭地绣着集团公司的标志，让人不由感觉，服装的具体生产者心里怕是有不小的怨气，才能把两个环组成的简单符号绣成这个鬼样子。3tjEV
“未免太过分了。就不能在验收里给他们找点儿茬吗？……你才是部队派来的监督代表，我只是厂科研院派过来协助你的技术人员。……要是变成科研部门和生产部门的内讧了，领导那边过不去嘛。”3tjEV
从来都是傻憨憨的苦笑。就不能换个招吗？用上些花言巧语，哄两句人也好啊。在外面，人家不都说你是八面玲珑么。3tjEV
“……当然是因为超员超额了。牌子上写着呢，这个火工危险品工坊定员九人，额定吨位一吨，但你看看，算上咱们两个，这都多少人了？还有这么多积压的产品，一吨……违规了一百多倍都不止吧。……快住手。你怎么敢掏手机的？你就是会在加油站打电话的那种人？”3tjEV
“……那样的话，那件事，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了。你让我这么个从业者，跟安全意识淡薄的丘八过一辈子，我可不愿意。”3tjEV
吐舌头的动作带着发自内心的快乐，还有针对未来的，那一点点憧憬，以致于这噩梦，都有些不像是噩梦了。3tjEV
“……别给我扣帽子，我可没有指责你们军代系统的意思。老代表的癌症，确实是突发的意外情况。月底之前必须要把这么多弹药全部交出去，也是客观现实。上次逾期，直接罚了我们六个亿哎！卖多少云爆弹，才能挣六个亿啊。……人家当然有正规手续了，从车间主任到五分厂厂长的责任签字，一应俱全。但刘厂长根本没来过这边……唉，真是难办。”3tjEV
映入了视野的，是那些管道。弯弯曲曲，从窗户望出去，一路延申，消失在地平线。3tjEV
“何况，这边要出了事，要是顺着管道，连带着制氢工坊一起……”3tjEV
真新奇。我终于开始在噩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噩梦了吗？3tjEV
将双手背在身后，跷着脚尖，在裂纹逐渐蔓延开的背景中，一步步地走到身旁。3tjEV
“这么说，老同志说的也对。这间工坊里，确实就我一个怕死的。”3tjEV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被改变。但，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仅剩的，能够获得部分自由的一次，对这常伴许久的老伙计的感激之情，开始在心中萌发。哪怕是在噩梦中，哪怕只能在噩梦中，哪怕是在终结的边缘，摇摇欲坠的记忆碎片里……3tjEV
……但起码，“我”，能在这里，给你一个完整的，由双臂所组成的拥抱。3tjEV
真让人羡慕。世界上，居然曾经存在，拥有如此幸福的人吗？3tjE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