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海中简单地对二百米之外的坠机地点进行了特征标记，伊织将袖珍单筒望远镜塞进腰后的收纳袋里。依旧保持着紧贴地面的姿势，她侧过身，对着身后的三个人咬了咬手：“来。……匍匐！站起来干什么。”43ZQV
拽了拽身上这身吉利披风，顺带检查了一下白衬衫有没有蹭上泥土，她正了正袖标，摸出胸挂上的信号枪：“睦月同学，你跟我去那边的土堆上，架好火力点。你们两个，先去那边的大石头和歪脖树，然后围着绕一圈，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陷阱或者埋伏，再到土堆那边跟我们汇合。如果发现了敌人，不要盲动，就地隐蔽，按约定好的喜鹊叫汇报消息。有什么更危险的情况就立刻打信号弹。明白了没有？”43ZQV
信号枪被接了过去，但回答却迟迟没能出现。扭过头，伊织发现另外两个风纪委的成员正在面面相觑着，仿佛理解不了自己下的命令。察觉到了目光，其中一个大胆的甚至放下了冲锋枪，伸手来探她的额头：“……队长，你没事吧？是不是被那个总工程师传染，也发高烧了？”43ZQV
“你们这什么意思？”打掉了对方的手，伊织瞪了她一眼，“我就不能慎重点儿？”43ZQV
“但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啊。今天这又是披风，又是胸挂，还让我们注意陷阱和埋伏？以前不都是带着一杆枪就突击上去了吗？”能听出来确实十分担心，这位再次伸出了手，“我摸过，那位总工的体温烫得跟自焚了一样。要是有什么预兆，你最好跟她一样，回要塞去床上好好休息吧。”43ZQV
“……我真的没事。你看。”无奈地把额头送了上去，伊织忽然感觉到了疼痛。立刻停住了动作，她拍了拍右侧睦月的肩膀，“睦月同学，帮我个忙。马尾跟吉利服好像缠上了。”43ZQV
“你们两个也赶紧执行命令吧。千万要小心。”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不敢动，她重新催促着另外两个人，“今时不同以往……”43ZQV
也不知道拽断了几根头发。……留在这里的话，会不会很明显？会被敌人追踪吗？43ZQV
思考着这类以前她连脑子都不会过一下的问题，伊织咂了咂嘴：“……光环，说不定下一秒就消失了。真出了这种事，千万要打信号弹。”43ZQV
听到这句话，这两位为数不多还留有光环的风纪委成员立刻收敛了神情。认真点了点头，她们向着左手边的洼地翻滚过去，然后隐蔽着爬了起来，弓着腰端着冲锋枪，朝伊织认为最有可能出现埋伏的地方搜索了过去。满意又担忧地看着她们相互配合的样子，突击队长忽然感觉屁股被捏了一下，差点儿惊叫出来：“——睦月同学你干什么！？”43ZQV
“告诉你马尾已经解开了。”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睦月重新抓住了枪托，“用最快的方式。……原来祝工又发高烧了吗？”43ZQV
她抛出的问题和起身的动作巧妙地打破了对话的节奏，让伊织失去了指责刚刚那个小恶作剧的机会。赶忙提起枪站起身，后者两三步赶了上去：“临出发之前等你就位的时候，突然就倒下去了。千夏说，是重伤导致的高烧反复。……但我感觉她也不是很懂。”43ZQV
“……祝工的事情，谁都不怎么懂。”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嘀咕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睦月在土堆上拉了伊织一把，然后打开机枪下面的两脚架，“她自己都不懂。”43ZQV
同预想中的一样，这个不算高的土堆上视野相当好，恰巧能把坠机地点的周围一览而尽。拉动枪栓，让子弹上了膛，伊织再次俯卧下来，舔了一下食指，竖在半空中：“风向……风速……说起来，这招还是换装新迫击炮的时候她教我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43ZQV
“之前不测风速，全靠直觉。突击的速度越快，打得就越准。我不用瞄准镜，也是这个道理。……不得不考虑加一个啊。”43ZQV
身为奋战在“应对特殊情况”第一线时间最长的成员之一，伊织很清楚光环的消失在战斗中意味着什么：有那么好几次，只差一点儿，空气中肆意乱飞的子弹，就要真正夺走某些学生脆弱的性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了。43ZQV
那些沿着“几乎”延长线上的糟糕事故，已经全部演化成了时不时就会爬上脊背的战栗感，让她不得不改变自己一向大胆粗放的进攻风格，变得小心翼翼，甚至畏手畏脚起来。就算如此，她做的明显依然不够——43ZQV
“可怎么敢立刻告诉他啊。”想到了伊吕波的这个主意，伊织摇了摇头，“他身边还围着一堆倾诉不安的学生呢，从早到晚的……”43ZQV
“……要是真让他慌张地跑到病床前面去，你们演的那出，不就全没用了吗？”43ZQV
这句算是抱怨一样的话明显招致了睦月的不快。眯起了眼睛，她的声音刺刺的：“你说我演戏倒是没问题，但阿露可没有演什么戏。她是真心那么想的。”43ZQV
“也就是说，”狡黠的笑容有些冰冷，睦月看着她，“……你对老师的话，很不满吗？”43ZQV
“不能叫不满。大家确实因为那番话振作起来了，总算不再是全都垂头丧气的样子。可……”43ZQV
言语在嗓子里堵了一下，伊织咽了咽口水，情绪有些烦躁：“……可我总觉着，舔脚混蛋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变得更混蛋了。”43ZQV
“围上去的学生们大概真的都以为，只要把情绪全都倒给他，再和朋友们抱在一起手牵着手，所有事情就全都能解决，她们就又能回到在街头挥着枪胡乱火并的日子里去了。这怎么可能？……补给总会消耗完，包围圈也在一点点缩小……”43ZQV
一阵风吹过，旁边的几棵树沙沙作响，仿佛在附和伊织的这番发言。丝毫没有任何倾诉出来的轻松感，反而感觉更加丧气，她叹了口气，苦闷的感觉压抑不住地上涌着，心里甚至有了种“自己是不是要求太高了”的内疚。就在这时，调整了一下枪口朝向，睦月用完全不在意的口气问了一句：43ZQV
“你真的认为，围上去的那些人，全都是去寻求安慰的？”43ZQV
“难道不是吗？”不假思索地——可能也是正合对方所愿地，伊织立马给出了反问，“要不然，围上去干什么？”43ZQV
“……嘛，我确实感觉不太一样。”拽了拽有些走光的裙摆，睦月点了点脸颊，“大概有三分之二……不，五分之四，是这样的。不过剩下的人，应该跟你想的差不多吧。”43ZQV
“跟我想的差不多？”被这种话里有话的吊胃口方式搞得有些急躁，伊织凑了过去，“到底是什么意思？能说明白点儿吗？”43ZQV
从她的后腰上拔出了望远镜，睦月看着远处，舔了舔嘴唇，表情像是又找到了什么恶作剧的好主意：“就是说，有大概五分之一的人和你一样，感觉老师不太对劲。她们只是假装凑上去，假装在倾诉不安，实际上啊……”43ZQV
“……是为了给老师提供一些成就感，让他得到一点安慰吧。”43ZQV
“格黑娜的学生们，普遍自由自在、天性奔放、放荡不羁。但也正是因为摆脱了有形的、不求甚解的规则，酝酿出了直抵内心的默契，我们学院才能培养出来这么一批所有学生里，最能共情、最为细腻、最懂温柔，可以‘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家伙哦。……虽然大部分，依然是肆意妄为的混账。”43ZQV
听着她的话，伊织忽然领悟到了这么一层意思，却又意识到了不对：显然，这位善于恶作剧的小恶魔并没有围在老师身边，而是来到了这个土堆上，盯着几团坠毁了的直升机……43ZQV
“可惜啊。她们没见过祝工。完全不知道，自己能提供的那点安慰，究竟能有多微不足道。”43ZQV
用一句话解开了伊织的疑惑，睦月放下望远镜，指了指两人的右手边。顺着指示，伊织贴到目镜的护眼罩上，却没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疑惑了一会儿，她突然恍然大悟，差点儿把望远镜砸在地上。果不其然，对面一脸笑嘻嘻的睦月手上，正拿着一面小镜子——43ZQV
用抢先一句话塞住了伊织的愤怒，睦月变魔术一样掏出来了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这值得自豪的成果。手帕带着冰凉的感觉，说不定蘸了酒精。43ZQV
“肯定早就把老师拿下，然后带着他，跑得越远越好了。”43ZQV
而她那张，用恶作剧成功的微笑盖住了所有悲伤的脸……43ZQV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伊织安静地看着面前与自己交手过不止一次的捣乱分子仔仔细细地将“黑眼圈”擦得干干净净，并收好了那些小道具们。虽然她确实不是很喜欢老师的演讲，但至少有一句话，他说得没错：43ZQV
他人的言语总会无力。……证据就是，所谓的“安慰”，确实微不足道。43ZQV
挣扎的话语刚刚说出一半，就被一阵“喜鹊的叫声”打断了。连忙回到射击位端好枪，伊织正准备认真识别这几声信号传达的信息，那两位被派出去的前锋就出现在了视野中。看到这边的两个人，她们招了招手，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队长！”43ZQV
“怎么突然吹口哨了？”关上枪械保险，伊织舒了两口气，“我还以为有敌人……”43ZQV
“我们商量了一下，要是就这么冲过来，这么紧张的你把我们当成敌人开了枪怎么办？”越过土坎，用一个行进间卧倒趴到伊织身边，之前那个胆子大的把冲锋枪放在地上，“绕了一圈，没看到埋伏，但下了绊发雷。没找到暗哨。里面肯定有人。怎么办？”43ZQV
看了看她的脸，伊织舔了舔嘴唇：“……还能怎么办？来就是为了这点儿东西，总不能这么逃回去。一起去看看……等等，有人出来了。”43ZQV
捕捉到了那个晃动的人影，伊织随即压低了队友的头，然后将枪口慢慢探出去。照门中的身影随着视网膜的对焦开始逐渐清晰，但对方身上的衣服却让伊织不得不重新掏出了望远镜。再三确认了几遍，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将其递到身边：43ZQV
“真的哎！……有武装，看起来不像是人质或者俘虏之类的。……反杀了盖乌斯的机器人？”43ZQV
“我吗？桐子你都不认识，我怎么可能……哎？这不是千裕吗？千……”43ZQV
捂住了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真穗的嘴，伊织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她指了指四个人最开始分开的位置：“走，到那边去再叫她。睦月同学，给我们火力掩护。”43ZQV
“OK哟。交给小睦月吧！”比了一个收拾，睦月眉眼弯弯地笑着，仿佛刚刚的对话都只是错觉，“啊还有，黑眼圈，等你们回来再擦吧。”43ZQV
提起枪滚下土堆，顶着那个崭新的黑眼圈，伊织招呼着紧张到似乎还没发现这一点的另外两人，悄悄朝着预定位置前进着。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在于，她可能确实有点儿风声鹤唳了，不仅行进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问题——43ZQV
“……真穗？你怎么会在这儿！？连伊织队长都在！你们都没事吧？委员长还好吗？……怎么眼眶周围……”43ZQV
“这边的大家都没事！……啊，应该正式一点。格黑娜风纪委员会，布格要塞临时支队，朝比奈真穗！”43ZQV
“同上，银镜伊织。……我们发现有直升机被击落，就过来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43ZQV
——甚至于，连对接过程，都顺利得不可思议。以至于——43ZQV
“格黑娜风纪委员会，流亡临时支队三大队特编分队，今井千裕，眼下受命配合盖乌斯第十三兵团五十五机降大队，突袭凯撒第三三六对空集群的超高能激光防空体系。……停，先别拔枪！让我把情况说明清楚，我们没有背叛！”43ZQV
“虽然没有向基层士兵公布，也还没有出现直接的武装冲突，但盖乌斯的高层实际上已经分裂了！原本，山稻余星少尉奉命带领第十一、第十三兵团清剿剩余的风纪委部队，但他是，那个叫……风纪委同情派和格黑娜合作派！他们的第八兵团已经被包围了。那个，那个……”43ZQV
“他们，第八兵团，盖乌斯集团，甚至是格黑娜，都被少校出卖了，一起打包卖给了凯撒！所以山稻少尉必须要把第八兵团和……科工集团从包围圈里救出来，然后才能……啊咧，他们是打算在格黑娜打内战来着？好像也不是那个意思……之后的事情再看啦，反正总之，坏人是凯撒集团，现在得先把八兵团救出来才行。要不然，格黑娜就要变成阿拜多斯那样了，甚至可能会更糟糕！阿拜多斯，你们知道吗？”43ZQV
“我也不是盲信啦，但确实是他们把我们从逃亡中救出来的哎！那时候我们都两天没吃饭了，伏击车队又刚刚失败，眼看就要被护送的PMC抓住了。想要救格黑娜，除了帮他们一把之外，看起来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山稻少尉亲自来跟我们讲的，不想帮忙的人，都暂时送去千年了，调月莉音会长带着武装保卫部的机器人护送的。他真的不像坏人，当初救了温泉开发部的‘三十六勇士’，就是他带领的啊。更何况……”43ZQ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