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棚屋有士兵把守，俨然成为查理追踪巫师安德鲁下落的重要场所。不管对方是德鲁伊教团还是其他隐秘组织，都是被罗马教会认定的异端。在自己的领地出现异端，来自王权和神圣的双重压力让他不得不紧张起来。42xfW
城堡前方的广场聚集了很多不知前因后果的民众和周围村落村民，他们生活窘迫，穷困潦倒，为一口食物四处奔波，甚至出卖灵魂。高台即将出现的血腥景象让他们脸上露出为数不多的生气。42xfW
“你们已经忘记了骑士的八大美德、无视教廷命令致使污秽逃脱。让‘圣安东尼之火’继续蔓延，让灾难污染我们的麦子和土地。”城堡教堂教士用抑扬顿挫嗓音向下方民众宣判两位侍从的罪行，也让民众明白造成这一切不是因为教会的赋税太高，而是因为某些人玩忽职守导致。42xfW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麻木不仁的民众无法分辨教士的解释是否合理、他们遇到的苦难是否由这两人造成。整齐划一挥舞手臂和呐喊，渴望用一场盛大狂欢为苦闷生活带来刺激、宣泄负面情绪。42xfW
作为这块领地的贵客，彼得与领主查理同坐于高台最上方，甚至在座位上还用石砖垫高一截，表明神权高出王权，也表明祈求教会原谅。42xfW
很快，两位气息奄奄的侍从被士兵托上高台绑在两根木桩。行刑官踩踏两道血痕，割掉舌头、刺瞎眼睛，再用蘸有盐水的皮鞭依次抽打，直到两人身上没有一寸完好皮肤，鲜血聚集在脚下形成血泊。42xfW
此时，一群士兵赃两人脚下堆放柴火，行刑官得到查理眼神示意，用火把将其点燃，狂热的民众对烈火中挣扎身影发出响彻云霄的呼喊。查理低声对彼得说：“大师，我有罪……”42xfW
“上帝保佑，领主大人怎能有罪？有罪的是不明是非的下人们，而且他们两人的罪孽已经赎清了。”彼得也从查理的残忍行为看到他杀伐果断的一面，两位侍从罪不至死，但成为了转移矛盾的牺牲品。42xfW
“噢，我死了两位侍从，需要两名侍从。不知大师能否让您的随从填补空缺呢？”查理偷偷抵上一个黄金酒杯，彼得欣然笑纳了：“西蒙教长在耶路撒冷将奈亚拉托菲斯托付于我，他的个人意愿很重要。如果他答应，嘉柏丽不会拒绝。”42xfW
“耶路撒冷吗？”查理注视熊熊大火，眼前浮现出奈亚拉托菲斯觐见自己的情景，大胆狂妄的言辞，但仔细一想又有它的道理。42xfW
火刑现场的喧嚣与城墙西侧形成鲜明对比，除了把守棚屋的士兵，居住在此的民众已经前往广场参加狂欢，或者在野外寻找食物。42xfW
早上九点的太阳洒进房间，嘉柏丽趴在桌面呼呼大睡。原本杂乱无章的桌面已经收拾干净，还堆放着安德鲁的手稿和自己的翻译手稿。42xfW
隐约听见翻东西的声响，睁开眼，奈亚拉托菲斯已经在翻阅手稿，越看表情越严肃：“安德鲁是死灵魔法师？他不是德鲁伊教士？”42xfW
“没错，篮子里的橡树果和草药，储物柜中装有鸟兽内脏的器皿和墙面悬挂未知用途的护身符证明他精通魔法。”嘉柏丽依次指向那些证据，随后拿出古朴的羊皮手稿，上面画有仪式魔法阵和玄妙符号：“这是最讨厌，最令人厌恶的黑魔法仪式！”42xfW
死灵魔法师可以追述到古波斯、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一般分为两个支派：一派召唤和支配鬼魂的死灵派，一派是掌握死尸回魂大法是死尸派，而两派都与被禁的黑魔法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42xfW
死灵派通常以开坛和符咒来作法，而死尸派通过掘尸和盗墓从而获得所需要的恐怖黑色魔力。死灵魔法师通常被恐怖的死亡所包围，他们身穿从死人身上偷来的衣服，沉思着死亡的意义。42xfW
“如果安德鲁没有在灵魂和死亡的知识层面拥有丰富造诣，是不可能明白死灵术的奥秘。冒然从事，后果是很危险的。在一般情况之下，不论是实体还是鬼混状态，死人是不会返回人间。如果一个活人想与另一个世界建立联系、支配灵魂但却不顾已经沉睡的死者的请求，那就要小心学习黑魔法中有关的知识，以免成为怨灵手下的受害者！”42xfW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安德鲁恰好与嘉柏丽所说兼具德鲁伊教团和死灵魔法师两个派别的长处。奈亚拉托菲斯生怕被自己害死的安德鲁向自己报复，决定先下手为强：“那如何找到他？”42xfW
“荒废的十字路口、地下室、废墟，以及人迹罕至的森林或枯萎灌木丛通常作为仪式地点。死灵魔法师一旦决定仪式时间，像征力量的同心圆和难以形容的符号便被画在场地中，并冠以神圣的名字。他们要站在圆形魔法阵中央，在仪式结束前不能离开，否则就会被愤怒的死灵撕成碎片。”42xfW
“他们会燃烧硫磺制造阻挡他人进入的毒烟，除此之外，还会用一些烧焦了的死尸碎片，比如吊死和受辱而死的人，用小块指甲或牙、头发、耳朵或眼、肌肉、骨头或鲜肉等作为仪式材料。尤其喜欢偷掘坟墓寻找死尸头上长出的苔草，这种由尸体而生的苔草对死灵魔法师而言十分珍贵，可以稳定灵魂，避免受到污染发狂。”42xfW
“只能去城堡外面寻找尸体是否完整。”奈亚拉托菲斯回想昨晚的相遇，安德鲁身上布满黑色花纹，皮肤干枯似乎命不久矣，强大如他也避不开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但转念一想，整个法兰西濒临崩溃，到处都是饿死和病死的人，酿成一场野兽狂欢，从偷盗尸体的地点搜查也很难断定安德鲁就躲在周围。42xfW
火刑结束就轮到彼得上场，慕名前来的人又听取了他的布道，无知的信徒们抱着前往圣地的希望返回家乡，把圣战传递各处。这股疯狂情绪已经从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再无熄灭可能。42xfW
与此同时，查理骑马来到棚屋，准备破例册封两人担任自己的侍从。奈亚拉托菲斯拒绝了，跟在这般大人物身边目标太大，很容易泄露行踪成为安德鲁的报复目标。42xfW
“真是太遗憾了，我期待你答应的那一天，我的承诺永不变！”最终，查理留下了两匹战马和两套铠甲就离开了。42xfW
“这把剑真漂亮！”嘉柏丽轻柔抚摸长剑十字型护炳和镶嵌宝石的剑柄，还有剑刃上细密有规则的重叠花纹，这冰冷触感撩拨剑士的心。42xfW
不管是图尔地区昂贵的全身铠甲，以及沉重长剑都不是两位孩子能穿戴的，奈亚拉托菲斯双手搭在女孩肩膀：“喜欢吗？喜欢就多看看、多摸摸，否则就没机会了。”42xfW
“当然，优质的武器和铠甲是每位战士梦寐以求的东西，战场上最信赖的同伴，更不用说日行千里的大型战马……嗯？难道你是想……”42xfW
嘉柏丽内心涌上一股不安，当看见奈亚拉托菲斯带着市集的商人来到这里，不安成真了。棚屋外面的狭窄街道俨然成为了大型拍卖场，落魄骑士和小贵族们挥舞着里弗尔相互竞价由圣人彼得赐福，由领主大人赏赐的战马和装备。42xfW
“有了这些神兵利器和战马，别说耶路撒冷，一口气就能到达东方！”奈亚拉托菲斯煽动有钱人的消费情绪，利用远超过彼得的语言天赋尽情教唆。42xfW
人们都决定跟随彼得收复圣地，这显然比世俗家产更加重要，为了凑出东征的路费，平日里节衣缩食的农民忽然不顾一切涌向市集，把他们赖以安身立命的微薄财产抛售出去，半卖半送毫不吝惜，尤其是带不走的土地房屋之类不动产，后来价格都降到了两折以下，倾尽所有只为获得一把粗制长剑。42xfW
后来者实在卖不出价格，干脆收拾细软，拿起农具就当做武器了。42xfW
至于铠甲、刀枪、马匹之类的作战用品却价格飞涨，有人抵押了一座庄园，所得的钱尚不够买一匹战马，只能退而求其次，买头驴凑合着骑。42xfW
跳楼价大甩卖结束之后，人们揣起换得的几个金币，套上牛车马车骡子车，拉着老婆孩子铺盖卷，向彼得所在城堡集结。42xfW
先是一个家庭，接着是一个村庄，然后是半个城镇，东进风潮席卷了整个法兰西，人流中除了壮年的男人，还有老人妇人残疾人；除了虔诚的信徒，还有酒徒赌徒亡命徒，各色人等都汇入大军。42xfW
集结在城堡周围的每个人都耐心等待着彼得的出征命令，但是这个时候，教皇乌尔班才打算夏天进入法兰西王国演讲，距离11月举行的克莱芒大会还有漫长的大半年时间。42xfW
贫民们自行在城堡郊外搭建茅草屋等住所，解决吃饭和饲养牲畜，导致了环境极度恶劣，甚至是晚上都弥漫着垃圾和排泄物的恶臭。42xfW
只要嘉柏丽一起床，就能看见围着护城河解决生理问题的人们，就连牲畜的排泄物也倾倒下去。漂浮水面的杂物被太阳炙烤，那股恶臭直冲天际，飞过的鸟儿被熏昏，一头扎进护城河里再也飞不起来。42xfW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向彼得抱怨：“在这样下去，护城河会成为道路。人们不小心掉下去，不是被淹死，而是被臭死！”42xfW
“这是主对信徒的考验。”彼得总是这样回答，然后带着瘦驴离开城堡，来到人群中继续布道，人们的狂热无须质疑，以至于他每次返回时都衣着片缕，驴的毛也被拔光。42xfW
查理也为城堡外每日剧增的民众头痛不已，可是接过治安官交来的入城费和交易税就沉默了，这是他无法拒绝的数字。42xfW
唯一高兴的人只有奈亚拉托菲斯，趁着跳楼大甩卖时机，高价抛售装备和战马，大肆购买极其廉价的土地，摇身一变成为了法兰西北部这块领地知名的小地主。42xfW
嘉柏丽每天都会为他整理地契，生怕环境潮湿致使发霉，抹平上面的褶皱又用重物压平：“你要那么多土地干什么？”42xfW
“我有一个梦想，天天躺着有钱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奈亚拉托菲斯的理想很淳朴，嘉柏丽把拿沓地契锁入铁箱里：“那我呢？”42xfW
当教皇进入法兰西王国的消息不禁而走，所有人的情绪到达了顶点，他们宰杀牛羊，载歌载舞，消耗着为数不多的口粮。所有人都没考虑过，如果集结的民众食物吃完或者盘缠用完的那天会发生什么。42xfW
奈亚拉托菲斯在棚屋的房间里安睡，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站在一片墓地中，一个个呆滞的人用没有眼球的眼睛盯着自己，张开嘴巴露出里面的腐肉和蛆虫，令人发酸的嗓音充斥在耳边。42xfW
他只能向后奔跑，不管跑了多久依然会返回原来的地方，接受站在坟墓上的人污秽言语攻击。一支支手臂破土而出，抓住他的小腿不给他离开，实体化的怨灵刹住咽喉，那锋利的指甲只有冰冷。42xfW
奈亚拉托菲斯不断挣扎，用尽力气抵抗，想要呼喊却发现一丝声音也传不出去。42xfW
“奈亚拉托菲斯、奈亚拉托菲斯，醒醒！”嘉柏丽摇晃抽搐的同伴，而奈亚拉托菲斯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抓住对方的手腕，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是梦……”42xfW
“对，你刚才做噩梦。”嘉柏丽无视手腕剧痛，温柔抱住他的脑袋：“别担心，我在这里。”42xfW
“是安德鲁，是他的报复。”奈亚拉托菲斯呼吸着女孩令人心安的温暖，毕竟该来的终究会来，如果安德鲁没有死亡，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恢复实力。42xfW
在一个布满玄妙符号的山洞，身着黑色帽衫的安德鲁站在魔法阵中央，手中的草药和动物内脏失去灵气快速干涸，变成粉末被阵中一位怨灵飞舞带起的阴风吹散。42xf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