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德斯并不是从城门进入卡里库特城堡的。就算她体能再好，实力再强，也不能顶着弓箭硬闯一座要塞。说来运气也好，德萨林绕北门转了一圈，最后“发现”一处不起眼的洞口。3tJli
好奇地跟着德萨林来到洞口处，艾斯德斯发现这个洞明显有些新。被拿走的砖块消失不见，而且这处洞口附近，没有常见的碎砖和灰尘。看上去就像是……怎么说呢？就像是新挖的。3tJli
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德萨林，后者点了点头：“过去的三个月，有一个月在挖这个洞口……他们对南边的城墙非常在意，北边比较显眼，所以也不会忽视。唯独侧面城墙缺乏防护。”3tJli
假的，实际情况是德萨林用帝具开了个洞口。这样的洞在塞卡都城的城墙下方同样有一个，不过那是暗杀部队精英组的各位为了逃出城，事先在都城下利用下水道，一点点挖出来的。这个洞口太小，自然进不了大军，但是也足以让艾斯德斯进去了。艾斯德斯就是一支军队。3tJli
可是刚一走进城堡，艾斯德斯反而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低呼，还对外面道：“你过来看看！”3tJli
还能有什么事情，让艾斯德斯感到惊讶的吗？德萨林好奇，赶紧也穿过洞口，然后就看到了艾斯德斯为何感到惊讶：城堡里有一场屠杀，一场刚刚结束的屠杀。洞口正对着城堡围墙内并不宽敞的广场上，在这片头顶只有井口大的小广场之上，竟然躺着大量的尸体。这些死者表情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没有反抗过的迹象。仿佛在一切正常的状态下，死者身上齐齐长出各式各样的刀疤，然后这些人就命丧黄泉了。3tJli
对，刀疤，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于刀伤。凶手的刀法很快，死者脖子上的伤口都不深，但是每一刀都在人的要害部位。没有一个死者身上被砍了第二刀。以此观之，绝对是高手。3tJli
而最让德萨林在意的是，他们并不是死于出血或者器官损伤。很奇怪的一点，他们的伤口处似乎都有中毒的迹象。血从切割处开始发紫，皮肤呈黑色。凶手的刀，是淬了烈性毒药的。而这样的武器，德萨林很容易就想起了一件。3tJli
“这是个高手，”德萨林评价，“城堡里的人虽然不多，可要把他们无声无息地快速杀完，也是不可能的。死者皮肤还有弹性，甚至鲜血都没有凝固，应该是刚死的。可是问题在于，凶手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烈性毒药杀人……”3tJli
也许不是另外淬毒的，这是本就带有的毒性。这一猜测进入大脑之后，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德萨林突然起身，朝艾斯德斯喊：“别动！”3tJli
艾斯德斯不明白，德萨林为什么要自己别动。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屠场。一楼广场上的士兵毫无挣扎地被杀，二楼楼道里虽然有些抵抗，但也没多少区别。士兵们在走廊里结成队形，然而却经不起一刀的斩杀。鲜血流遍了走廊，只要是个人，就概莫能外。血腥味一阵又一阵袭击两位不速之客，德萨林甚至捂住了鼻子。3tJli
然而，艾斯德斯的反应，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觉得愤怒，或者说，她应该觉得愤怒才对。可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她竟然觉得兴奋。那难以言说的兴奋之情冲上头脑，简直要将人拉入疯狂和快乐的深渊。甚至于有那么一刻，她要拍手叫好，仿佛满地的尸体是一场盛宴，鲜血的气息是一份邀请函，邀请她加入其中。艾斯德斯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魔鬼的低语。3tJli
不行……这种感觉，不太对劲。她摇了摇头，刹那间，一切回归正常。艾斯德斯定睛一看，自己还在城堡里，面对着混乱而血腥的走廊。3tJli
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自己在内心的深处其实是喜欢这种——不可能，她打断了自己。3tJli
其实平心而论，艾斯德斯能理解凶手的行为，死于暗杀和战斗是一样的。只是，遍地的尸骸与成河的鲜血中，她看到了手无寸铁的平民，甚至看到了孩童的尸体。这已经不是战斗了，毫无疑问，这简直是一场屠杀，以杀人为乐。3tJli
“喂，小萨，你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所有人都被割喉，连平民也不意外？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以屠杀为乐的人吗？”3tJli
好问题，可是德萨林能说什么，他眼前的女孩也只是暂时压抑着本性的危险种，这样的事情在上一世的艾斯德斯身上，可谓是屡见不鲜。3tJli
他只能回答：“我的确知道，有这种人存在。说真的，别管它，该去迎接我们的战友了。”3tJli
他想转身，一走了之。然而，艾斯德斯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让德萨林整个人如坐针毡。3tJli
德萨林没有动。他知道艾斯德斯说得没有错，看到这一片狼藉的场景，心中已经开始回想起索伦克的惨状了。上一世的索伦克血流成河，这一世索伦克依然血流成河，一如这座城堡。按理说，死的都是塞卡人，他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如果与刽子手共情，那自己以后岂不是也要变成刽子手了？这是德萨林一直避免的。他明白眼前这一幕有多么反人类，也非常清楚艾斯德斯的质问很有道理。但是……但是……3tJli
但是他知道凶手，甚至知道武器。被砍到的人全都中了毒，要么是凶手杀几个人就涂毒药，要么就是……这把刀上，本来就沾染了剧毒。3tJli
帝具村雨，这是德萨林的第一感觉。这会赤瞳还没有叛逃革命军，所以，它的使用者是……3tJli
“艾斯德斯姐姐，告诉我，能感觉到这个杀手在什么地方吗？”德萨林十分郑重其事地问。3tJli
艾斯德斯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把这话当真了，可德萨林真不敢希望她认真起来。毕竟那可是暗杀部队精英组的领队，手持帝具的戈兹齐。实力不输给赤瞳，面对没有帝具的艾斯德斯，胜负在谁那边，真难以言说。万一他没走……3tJli
几乎就是与此同时，最糟糕的猜测也应验了。艾斯德斯猛然推了德萨林一把，一个悄无声息却带着血腥味的人影从他面前飘过，手中的刀没有砍到两人。只是……他的动静也太小了！3tJli
艾斯德斯也是堪堪躲过一刀。挥出这一刀的人落在走廊对面，高大的背影遮住了缓缓落下的金色的夕阳，红色的披风让他看着像是死神。3tJli
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有对手，能让暗杀部队精英组领队戈兹齐，感觉到真真切切的强大。他的刀下鬼犹如吃过的面包，他摧残过的敌人犹如见过的动物，甚至已经让他有些无聊了。3tJli
所以……刚才艾斯德斯突然推开同伴的瞬间，他既突然意识到了对方不是城堡里的幸存者，也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能跟自己过几招的家伙。虽然他不知道艾斯德斯是谁，但是他很清楚，塞卡汗国和异民族开战，这座城堡就是前线。3tJli
“你就是德萨林……那你就是艾斯德斯了？”戈兹齐慢慢地转过身，黄色的头发软乎乎的，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那张有些干瘪的脸。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浑身上下干净得像是初来乍到，只有手中的长刀沾满了鲜血。3tJli
戈兹齐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或辩解的意思：“对敌人不能心存怜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和我有共同的敌人？都是在为帝国而战，这种细枝末节还有谁关心呢？当然，皇帝陛下不会忘记你们的贡献，和对帝国的忠诚……”3tJli
作为回答，艾斯德斯的反应相当直接而粗暴。她甚至没拿起武器，直接蹬起一脚，整个身体直接扑向戈兹齐。以艾斯德斯的力气和速度，别说是一个活人，就算撞到的是什么危险种，也会被直接击飞。德萨林甚至没能够叫住她。3tJli
戈兹齐似乎也有一些惊讶。让他反应过来的，并不是因为速度和反应能力，而是条件反射。那是刻在他数十年生涯暗杀里，积累在一次次尸山血海中，让他得以化险为夷的身体经验。他下意识闪过艾斯德斯的攻击，那个银发女子直接击穿他背后的墙壁，然后抓住一根柱子，整个人又转了回来，一脚踢向戈兹齐的后脑。3tJli
“艾斯德斯姐姐！”德萨林不知道叫她停手，还是要叫她小心。公然对精英组的领队下手，这已经是死罪；可是如果不提醒艾斯德斯……3tJli
“看起来，你姐姐很有活力啊？”戈兹齐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他整个身子瞬间向下一沉，躲过艾斯德斯的踢击，随口说，“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对手……你能让她冷静点嘛？”3tJli
怎么办怎么办……德萨林的目光在戈兹齐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的眼睛里。那是一种睚眦必报的眼神，仿佛狼闪烁着寒光的牙齿。3tJli
终于打定主意，德萨林扯着嗓子，发生喊道：“艾斯德斯姐姐，小心他手里的刀！那把刀上涂满了毒药，触之必死，无伤也不能幸免！”3tJli
刚才德萨林想明白了：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刚才他还在担心的，是有没有和解的可能性；而今艾斯德斯对戈兹齐出手，无论结果如何，反正肯定得罪了这位暗杀部队精英组领队的。他之前所思考的，也是能不能我这个人和解。3tJli
但是戈兹齐心胸狭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做事毫无底线。今天会慑于强龙不压地头蛇，兴许还能揭过；他日到了帝国，尤其是帝都，那可是戈兹齐的地盘。他怎能不报一箭之仇？3tJli
最重要的是，如果再不提醒，艾斯德斯对村雨完全不了解它的特性，而戈兹齐如果起杀心，艾斯德斯也许会吃亏。要么不做，要么做绝。3tJli
这下轮到戈兹齐愣了一下。以他对这些异民族长期以来的了解，就算是出于义愤，现在也该停下手了。可是，德萨林的意思，是要他死？3tJli
还有，他怎么知道村雨的特性？这把刀只属于历代暗杀部队精英组领队，德萨林也绝不可能接触到知道这个机密的高层人物。纳哈修说得果然没错，德萨林身上的确有很多未解之谜。3tJli
想到这里，戈兹齐全身的热血似乎都沸腾了。艾斯德斯终于拿起了武器，她从地上用脚勾起一把军刀，向戈兹齐一刀劈下。如往常一样，小萨终究还是站到了自己这边，艾斯德斯竟然有一丝得意。原来聪明人也有被胁迫的时候。3tJli
村雨最主要的效果就是上面的咒毒，而这一点被艾斯德斯有效挡住了。纵然戈兹齐的招数，还有上蹿下跳的灵活性不错，但面对艾斯德斯有些可怕的怪力，在应付起来依然有些吃力。3tJli
更让他放心不下的是，自始至终，德萨林一直在角落里，没有出手。他不知那是实力不济，还是说，他还有其他杀手锏。很快，艾斯德斯以自身怪力拆房子，这让戈兹齐停止了思考。他转而思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他不可？3tJli
“这家伙的刀挺碍事……”这可能是艾斯德斯首次对某人的实力表示赞同，“真是过瘾。”3tJli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最清楚！”艾斯德斯提高了嗓门，吼道，这里有多少人是无辜的，你不知道吗？不分青红皂白杀人，还问我？”3tJli
“就为……这个？”戈兹齐躲过挥来的一刀，不可置信地反问。就为了这点事，她竟然敢于直接挑战一个帝具使？这自信得有点过了吧！3tJli
也可能——不，一定有人撺掇。戈兹齐的目光转向了身后，看向在一旁冷静观望的德萨林。他突然虚晃一枪，村雨直直朝着德萨林刺来！3tJ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