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让人耳朵都变得酥酥的。42l3N
小小的佟颖俞一手托着颜料盘，另一只手笨拙地抓着画笔，在走廊的墙壁上胡乱地画着大人看不懂的东西，隐约能够看出来她画笔落在墙壁上面的模糊形状是一个人。偏偏这道人影又是如此与众不同，细枝般的脖颈上挂着五个脑袋，其中有四个脑袋在吵架，好不热闹，唯独最小的那颗脑袋不说话。42l3N
她的个子不到奶奶一半，需要抬起头才能跟奶奶的眼睛对上视线。42l3N
奶奶是个爱八卦的人，人老了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就是喜欢跟街坊邻居们聊聊天。42l3N
“老杨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家里两个小孩还总是找他要钱，退休金到了他手里转眼就散出去了。”42l3N
“家里老大娶了个外地媳妇，光是彩礼就要了老杨大半辈子的积蓄，几十年的工作都白干了。夫妻两人整天待在家里玩手机，一不工作，二不帮家里活，就连衣服都要老杨那口子帮忙洗。”42l3N2
“老二写了五年小说一点起色都没有，老杨和他那口子就没支持他过。天天熬夜不运动，也没有机会跟外边的人接触，成家立业两不沾，可把老杨给愁坏了。老杨跟他说这行压力太大，咱们要是干不出成绩就放一放，凡事尽力就好……这话一说完，老二就自闭了，几个月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42l3N2
她像是获得了灵感一样，踮起脚尖，在老伯伯的画像周围添上了一张嘴。42l3N
奶奶看着墙壁上的这张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什么。42l3N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朗，笑得合不拢嘴，朝着屋子挥手大喊。42l3N
“老头子，快来看妞妞画的画，我跟你讲她画得可有意思了！”42l3N
“我数到三。”42l3N4
还没等奶奶倒数完毕，爷爷直接把报纸往旁边一扔，拖鞋都没穿就跑过来。42l3N
奶奶微微哼了一声，脸上的不悦这才缓和不少，指了指走廊墙壁上的画。42l3N
这是啥，上半身是个人，下半身则是个话筒，难不成这人是从电话里钻出来的不成？42l3N
这又是啥，长着一张狗脸，肚子大得跟个盘子似的，四肢又这么短小，还有一小节尾巴……看不懂，看不懂。42l3N
这一坨玩意……哦，这个我看出来了！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四角裤的大叔，趴在窗户外边的空调外机上，贼眉鼠眼的左右乱瞥……嘶，这张脸怎么这么像老王？老王跟人偷情被发现，想要从阳台处溜出去，结果摔了个没轻没重。虽然侥幸地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脊椎摔折了，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过。42l3N
爷爷勉强地分析着墙壁上的画，这几个还算好的，其他的画基本就没有个人形，跟鬼似的。42l3N
无奈之下，就算是满腹经纶的老爷子也只能举手投降，承认自己的眼光不算高明。42l3N
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爷爷正准备点评几句，说说孙女哪里画的不好。42l3N
“既然要画这么大的一幅画，为什么不早点跟爷爷说呢？爷爷这就给你拿颜料去！下次可不允许这样了啊，太不像话了真的是，万一画到一半没有颜料，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天赋和灵感。哎呀，画的真不错，让我猜猜，这是印象派，这是野兽派，对吧？”42l3N1
当他察觉到自家那口子的火气消了不少，这才敢抬起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42l3N
小佟颖俞兴致勃勃地用画笔沾着颜料，在走廊墙壁上尽情地展示才艺，笑容开朗。42l3N
一般人家的小孩在老楼走廊的墙面上涂鸦画画，早就挨家里人骂了，万一被邻居投诉怎么办？就算邻居脾气好，不说什么，房东也会要求把墙壁恢复原样，更有甚者会要求刷墙面漆。42l3N
老爷子看到小孙女踮起脚尖都够不着，立马给她搬了张椅子，还顺便提了一壶水。42l3N
孙女渴了，老爷子就把水壶盖反过来，倒水给她喝。小孙女抿起嘴唇小口地喝水，喝水的时候手上的画笔都没闲着。她画画的时候不用眼睛去看，随心而动，将自己在这个老楼遇到的每个人都画下来。42l3N
大家都对她很好，偶尔有那么几个调皮的小鬼，好好打一顿就老实了。42l3N
奶奶在旁边提着一把大扇子，给爷孙俩人扇扇风，炎炎夏日竟是感觉不到一丝闷热。42l3N
最后，小佟颖俞在墙壁正中央留了个位置，靠左边的位置画了爷爷，靠右边的地方画上了奶奶。42l3N
爷爷奶奶肩并肩看着佟颖俞给他们画的肖像画，这画像就跟开了美颜似的。不仅把爷爷和奶奶画得年轻好几十岁，还显得奶奶格外的英姿飒爽，搁哪个儿一站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任何妖魔鬼怪都休想凑过来。爷爷则是手持羽扇，温尔尔雅，嘴角噙着微笑，看起来阴险至极，好坏的一老头。42l3N
“你说咱家乖妞妞画的不是挺好嘛，怎么画其他人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爷爷小声嘀咕，但是不敢说得太大声，怕被孙女听见。42l3N
“你懂个屁，没艺术感的东西，这叫烘云托月。”奶奶斜了他一眼，“绘画时没有这些渲染的云彩，怎么能衬托出咱们月儿有多明！你看，妞妞画得多好，这跟我多像，多好看。”42l3N
“老伴儿，你要是照照镜子就知道了，你长得可比妞妞画得好看多了！妞妞虽然很厉害，但是想要把你的美貌画下来，她还得再练多十年，不，二十年！”42l3N
“你竟然敢瞧不起妞妞！”奶奶勃然大怒，拖着老爷子回屋子，毫不留情地给他招呼了两拳，“妞妞这么聪明，将来肯定是个大画家，你少说些讨厌的话。”42l3N
老爷子被奶奶锤得不敢顶嘴，只能高呼：“妞妞，救我呀——”42l3N1
或许是风声吧。42l3N2
女孩娇柔的小脸浮现出明媚的笑容，她的这幅杰作还差最后一步就完成了。42l3N
墙壁上的画像，在爷爷和奶奶的围绕下，有两个甜美可爱的女孩手牵着手。42l3N
小画家佟颖俞画到一半，在画脸的时候犹豫不决，转过头朝着空气招了招手。42l3N
她前倾着身子，对着空荡荡的走廊瞅了好久，挺翘的鼻梁微微皱了皱。仿佛是艺术家在为了让作品变得完美而苦思冥想，这样的表情在一个小女孩的脸上浮现出来时，增添了不少俏皮活泼。42l3N
小佟颖俞注视了眼前的空气好久，默默地把好朋友的眼睛给记下来，画在墙壁上。42l3N
那是一双迷人的眼睛，无论是谁看到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眼睛吸引，想要静静欣赏。42l3N
小佟颖俞画到自己的脸时，下意识地也画上了跟好朋友相同的眼睛，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画出来后，她发现自己的脸颊似乎比较圆一点，于是在自己画像的眼角处轻轻地往上勾了一点，却没想到画出来的效果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年幼的她脸上浮现出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妩媚，显得成熟又端庄。仿佛是多年后的她借由这幅画正视着幼小的自己，嘴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温暖，眉宇间更是有怀念之色。42l3N
奶奶单手拎着爷爷从屋子里出来，见到走廊的墙壁已经被画幕铺满，为孙女感到骄傲和自豪。42l3N
小佟颖俞被奶奶夸得满脸通红，她欣然地接受了这份夸赞，就像是天鹅般扬起了白皙美丽的脖颈。她那柔软的脸颊还沾着一点颜料，弄脏了小脸，却是将她澄澈明艳的眼眸映衬出来。42l3N
奶奶愣了愣，觉得孙女的眼睛变得不一样了，不知是不是错觉。42l3N2
小画家在走廊墙壁前来回走动，她没想到取名会比画画还要难。42l3N
“幸福一家人！”42l3N1
“我觉得叫‘百鬼夜行’还差不多。”爷爷说出了真心话。42l3N
“臭老头，你在狗叫什么！妞妞画得这么好，怎么就是鬼画符了，你是不是讨打！”42l3N
最后还是小佟颖俞过来劝架，才让爷爷跟人打麻将的时候，不用撒谎自称脸上的伤是家中老猫不听话，刮花了脸。42l3N
“妞妞，你不要太惯着你爷爷了，你再这样宠下去，你爷爷会变成傻子的。”奶奶慈祥道。42l3N1
“……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42l3N
“怎么，你不服气？”42l3N1
“服服服，我服我服。”爷爷委屈巴巴地低下头，佟颖俞过来坐到他旁边，为他递上剥好的橘子。他笑眯眯地接住橘子，一口咬进嘴里，细细品味着。也不知道是橘子甜还是孙女甜，老人家脸上的皱纹都因为甜蜜的笑容而变得平滑，他感慨道，“还是孙女对我好。”42l3N
“不给，欸，就是不给。”老爷子吃了孙女喂的橘子，仿佛多了个胆子，还敢跟老伴叫唤上了，老不羞地冲着老伴吐舌扮鬼脸，“略略略，我孙女给的，你有吗！”42l3N
两人闹腾不停，不一会儿，满屋里都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42l3N1
小佟颖俞很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家里有爷爷奶奶这两个活宝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42l3N
忽然，小佟颖俞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跳下来，向着门口小跑过去。42l3N
“不进来吗？”42l3N3
佟颖俞抱着伤痕累累的魔法少女，站在四楼四零一的屋子前，眼角不知不觉变得湿润。42l3N
昔日的景色在倒退，走廊墙壁上的涂画也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暗淡，房屋里闹腾的声音渐渐消失。整栋老楼此刻安静的只剩下佟颖俞的呼吸声，偶尔还能听到她怀中魔法少女有气进，没气出的闷哼。42l3N
芙莉娅好奇地扯了扯佟颖俞的裙摆，无意间让她漏了不少春光。42l3N
佟颖俞似乎没注意到芙莉娅的举动，她看着四零一的门牌，有些恍惚。42l3N
“我没带钥匙。”42l3N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