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
“不过你最好最好心里准备，血鬼来源诡异，还有那种操控心神的能力，这样的手段不简单，任务也不会轻松的，本神捕不会带上一个只会端茶送水的人，本来这案子也不归我管，”沈梦如抹了抹鬓角杂乱的发丝，细密的汗珠像珍珠一样挂在上面，顺着发丝渐渐流下，滴进了她的衣领里。lp46q1
陈拙收起了手中的刀，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像是一根木头，这让他看起来像那种不懂得变通的呆板的人。lp46q
紫悦把蹲在肩膀上的小白朝上托了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过一会儿，她听见小白在她的耳边问：“能不能不掺和这事情啊~我好怕呐，要是你再像之前那样晕倒，我就要被这帮坏心眼的捕头给抓走了~”lp46q
紫悦收起了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那种最本质和纯真的关心。lp46q
“我下一次不会的，小白。”紫悦摸了摸小白柔顺的毛，就像温润的玉，“你变得越来越好看了。”lp46q
“想什么呐！谁像你那样天天卷的。我看你比谁都心急，比谁都向往人世，还装得平平淡淡的。”lp46q
紫悦一边朝着山下走去，一边看着山下的断壁残垣，倒塌的土墙边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漆黑的茅草冒着淡淡的青烟，散发着难言的青烟，张牙舞爪飘向空中，就像一只只青面獠牙的怪物。lp46q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江湖，我的灵魂一直属于那里，只有一部分才属于我自己的内心，但我丢失我的内心太久了。”lp46q
沈梦如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疑似妖的存在，她甚至想上手摸一摸那只小狐狸的背。lp46q
“看到了吗，这就是真正的江湖，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被杀，每天都有争斗，美其名曰江湖是人情世故……江湖只是利益纠葛，熙熙攘攘，人为利来为名来，就像一条条线，人带着利益穿针引线，有的编织成了一个个的帮派，有的编织成了大大小小的门派，最后江湖就变成现在这样。你能想象吗？”lp46q
小白自然是听不懂的，背后的捕快们自然也无法理解两个狐狸之间的交流方式，他们只以为那是主人和宠物之间的亲密互动。lp46q
“你之前不是问，为什么我要杀了那渝城的乞丐吗？你说他只是偷了我身上一点银子，事实上，这些乞丐没有一个是无辜的。”lp46q
“他原本是冲你来的，比如把你抓走当做自己敛财的工具。这些丐帮的人，平日不事生产，只依靠乞讨为生，这还算是正常的，你听过采生折割吗？这些乞丐是经常干这种拐卖小孩，隔断肢体、诱骗、抢劫的事情的，那一次他见了你，觉得我一定是个有钱人，便起了动手脚的心思，倘若是别人……”lp46q
“三教九流里面，乞丐是最令人生厌的。他们用布袋、破衣将自己包装成弱者的模样，却对对他们心生怜悯的慈悲之人痛下狠手，就像是丛林中那长出了双手和双脚的毒蛇来到了文明的社会一样，这些弱者抱团取暖，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帮派，事实上，江湖上的不少门派，和这个过程也有类似之处。”lp46q
小白用自己前肢抱住了紫悦雪白的脖颈，紫悦的话像是把一件美好的事物摔碎了，让它裸露出某种漆黑的内胆，这听起来让小白垂头丧气了好久。lp46q
小白想从自己的记忆里摘出一两个值得纪念的画面的时候，在这样的滤镜之下，它又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在意那些隐藏着的危险，只是紫悦太熟悉这里，她熟悉江湖里会发生的一切，挡下了所有的明枪暗箭。lp46q
紫悦正想去逗弄一下好友的鼻子，却发现小白又沉沉地想睡了，就放下了捉弄的心思。lp46q
沈梦如抱着剑，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面色沉静，那是一种灰暗的阴沉，就像是刚刚阴云密布的天空。lp46q
“神捕大人，”陈拙小声地问道，“她有什么问题吗？”lp46q
沈梦如没有急着下定论，也没有去看自己同僚的脸色，她能想象那是一种不明所以的怀疑。lp46q
“她刚才用的刀法，和中土常见的大开大合的刀法不同，而是迅猛、诡谲，很像是西川的来的……”陈拙分析道，“一个西川的人，跑来东疆，这件事本就很怪了，现在她还有那么高的武功，还和您的师父认识？这太怪异了。”lp46q
“我自有考量。”沈梦如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她倒是没发现自己的这个同僚居然有这些见识，“你以前和西川的人打过交道？”lp46q
陈拙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我以前在三年前那场正魔大战上见过西川人用过的刀法，那时我也去凑了个热闹，他们的刀确实都阴狠不少……”lp46q
这句话倒是让沈梦如想起一个身影，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谁规定西川的人，用刀就一定阴狠？”lp46q
“这也是。”陈拙小心地看了眼这位神捕，她的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走在前面的一人一狐狸。lp46q
陈拙说得没错，沈梦如心中很清楚。她甚至见过这样的刀法——西川，枉生谷的血煞鬼影刀法，枉生谷隐居世外，江湖上鲜有人知，但刀法的路数确实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整个西川，而身为神捕，她也曾经见过这样的刀法，和枉生谷的往生者打过交道。lp46q
这些不法之徒很少离开枉生谷来到外界，逃出来的也都是违背了枉生谷的铁律的人，难逃一死。lp46q
相比于刀法上的古怪，沈梦如更在意的是——为什么刚才的血鬼一瞬之间死了？lp46q
可这样一想，她又否决自己的想法——东洋岛上的刀多半都是掺杂了银的，因此质量要比别处好上不少，东疆有不少富人都是拿来做收藏品的，也许正好就差了那一刀呢？lp46q
她摇了摇头，混乱的思绪就像半满的水缸里晃荡的水，在她的脑子里咣当作响，她平复了下思绪，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女子。lp46q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瞄向了紫悦手中的刀——这就是刚才血鬼手中的刀，现在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柄正常的银刀，安安静静地躺在刀鞘里，仿佛刚才的一切、她所经历的一切的凶险都与它无关。lp46q
察觉到两个捕快奇怪的视线，紫悦还是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她停下来等了等远远缀在后面的两人。lp46q
一般来说，两个刚相识的人结伴而行，其中一人刻意地留在后面，是一种奇怪的表现，但紫悦9级的观法让她能感知到背后的一切，她能听到两个捕快之间的交流——她也是没想到，这个陈拙居然能认出她刀法的路数，本以为自己的刀法不会引人怀疑，毕竟过去江湖上像她这般用刀的人不少。lp46q
难道说近年来，所有人都流行光明磊落、大开大合的刀路了？lp46q
这一点出乎了她的意料，在她的印象里，不管是她杀的人，还是杀她的人，出手都是极度阴狠毒辣的，招招不离废人双眼、挑人手脚、伤人性命，这些毒辣的招式也被她自己学了去，融进了她的刀法里。lp46q
后来她去了枉生谷之后，那里的刀法更是玄诡莫测，自己的刀术也就更进一层楼。lp46q
但刀路这种东西是很难藏起来的，就像是一个人的习惯和脸面，都是用来给人看的，有的人看起来面相凶恶，有的人看起来面目柔和，习惯和面相能在一定程度上给反映一个人的特征，早就深深刻在了骨子里，想改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lp46q
沈梦如觉得自己是个很会看人的人，她的眼睛能一眼从人群里认出正在逃脱的嫌犯，能从闹市里找出伪装着的帮派之人，当她重新带着审视的目光去看紫悦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紫悦完全不带着江湖儿女的洒脱，反倒是带着像水一样绵绵不绝的忧虑，却总像暗流一样隐藏于水面下，这种忧虑不像是妇人的幽怨或是女儿家的伤春悲秋，她见过这种眼神，和那些乡野山村里那些丢了牛的农民着急忙慌地找她帮忙的时候那眼神一样，那是一种空洞的、失了色彩的透明，是丢失了重要之物的怅然。lp46q
她浑身上下写满了故事，就像是装着最璀璨的夜明珠的那个精雕细镂的那个宝盒，让人忍不住想探索一番。lp46q
沈梦如忍住了这种奇怪的想法，在紫悦面前站定，安稳地走到了紫悦的面前，缓慢而又有规律，就和紫悦不安分的、在狐狸的背上抚摸的手一样。lp46q
“我的刀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这柄刀需要也需要交付给镜异司？”lp46q
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小狐狸的嘴角正向下弯曲着，看起来异常地严肃，明显是有点不喜，它正不善地看着自己。lp46q
“晚辈不是在说这把刀的归属问题，它和你很般配；只是晚辈有些许疑虑，对前辈有些担心——生怕这柄沾了血鬼的刀带上了几分不祥，或是沾上了些许不洁之物，从而让您沾上了什么诅咒……”lp46q
紫悦的笑意从嘴角勾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浅浅的酒窝，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lp46q
说完她就从背包里取出了自己刀，横承在沈梦如面前，这把刀光鲜亮丽，就像是新的一般，只可惜它太轻，作为一柄刀，却又更像是工艺品，和那些杀人器相差太远。当自己在凝视着这柄刀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内心跳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一种阴暗的视线在暗中窥伺了自己一下。lp46q
“我原本的刀已经坏了。”说完她取出另一柄刀刃，相比来自于东洋的刀，这把刀更加宽阔、也更厚重，用料扎实，用起来相当沉重，见到紫悦单手就能轻松挥舞个来回，陈拙倒吸了一口气。这把刀更像是战场拼杀用的重刃，只是现在已经被血鬼腐蚀地坑坑洼洼。lp46q
沈梦如只是看了看，她不敢直接上手去摸。而她那神捕特制的梨花木雕饰还在跳着，她也不清楚来自于紫悦，还是来自于这柄刀。lp46q
“你也不想……我没有刀用吧？接下来恐怕还有不少倭寇，我们很有可能会遇到。”lp46q
“既然如此，紫悦就先拿着吧。”沈梦如暂时没在这方面纠结，但她心想着：我会好好留意的。lp46q
“你现在在想着，这柄刀是妖异，对吗？”紫悦收起了刀，“现在呢，你看过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你曾见过的，在《捉妖笔记》里面读到过的各种特征？”lp46q
沈梦如眨了眨眼，她的眼睛像是闪动的蝴蝶，在花丛里隐遁了去，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没看出什么。”lp46q
但在《捉妖笔记》中有记载过另一种情况——这是一种叫“王不见王”的现象，妖异和妖异之间一般不会相见，但两种不同类型的妖异一旦相见，就会争斗一番，最后就会产生其中一方被压制的现象。lp46q
假如这柄刀在她的手中，被压制自然也是很正常的——化形的妖恐怕世间罕有……lp46q
只可惜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还得摸到她的狐狸尾巴才是。lp46q1
这时她又想起那“碎镜重圆”的秘术了，假如自己能换到这个秘术的话，现在这种情况自然也无法逃脱她的视线和追踪。lp46q
她愣愣地看着这把刀，又把视线放回了这个让她好长时间都睡不着觉的女人。lp46q
紫悦正看着沈梦如的眼睛，那种和师父一样慈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lp46q
恍惚之间，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拂过自己的鬓角和腰间，那是一阵风，就像是轻纱那般柔和，就像是有人替她打理着耳畔的碎发。lp46q
沈梦如逃避地移开了眼，不和紫悦对视，错开了这道目光。lp46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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