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几乎不算门的门，查克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让他一时间有些尴尬。43GYN
来之前，他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也许推开门，面对的会是一个怪物，他可能有四只手、八条腿，长得和故事里的恶魔一般。43GYN
即便他真是恶魔，开口就要他献上灵魂作为代价，查克也认了。他感到胸膛有一团火在燃烧着，无论如何都要复仇！43GYN
那东方人坐的椅子很矮，是他自己用木头打出来的，和风吹沙镇上任何一张椅子，都不是一个派系。43GYN
体态宽大，靠背与扶手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多扇的围屏。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呜呜咽咽地哭着，一直等查克走到身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43GYN7
查克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并不像恶魔那样恐怖，只是皮肤颜色略深一点，眼珠和头发都是黑色，胡子拉碴，看上去倒像一位隐士。43GYN
他淡定地看了一眼闯入家中的查克，从口袋中取出一张软帕子，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地问道，“钱带来了吗？”43GYN
“什么？”如此跳脱的进展，让查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就是他们说的……”43GYN
胡子拉碴的男人在桌子上翻找一通，拿出纸笔，他握笔的姿势很奇怪，更像使用手腕的力量叼着笔杆，一笔一划，写出来的英文歪歪斜斜，仿佛不识字的人随手涂鸦。即便是这样别扭的英文，查克还是勉强看懂了他的名字。43GYN1
“renfeng……zhang？”43GYN4
“张，人，凤。为什么你们这里喜欢把名字放在前面……算了。”张人凤叹了口气，吐槽过同样的一件事太多遍，渐渐的也就丧失了兴趣，把纸张往他面前一推，“简单来说，是要我帮你干什么？”43GYN5
血淋淋的仇恨再一次被揭开，说着说着，查克攥紧钱币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把牙齿咬碎。43GYN
再恭敬的措辞，都难以掩饰他的愤怒，他想要在这座小镇上，几乎难以寻到的东西。43GYN
公平。43GYN4
“柴德尔家族就是在这座小镇发的迹，这儿的警察、法官，就像是他家的员工一样，上下都被打通了。就算去报警，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父亲是这样说的，他让我捏着鼻子，把这件事认下来。那个戴圆顶黑帽子的混账，用椅子砸伤了我妈妈的脸，科林·柴德尔的马踢碎了我妹妹的头盖骨……那群混账！”43GYN
“吉娜是多好的女孩子啊，先生，您见过她吗？她会帮母亲做家务，会帮父亲清点盒子里的硬币，她……”43GYN
“好了，不用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张人凤抬了抬手，打了个哈欠，语调有些懒洋洋的，“你妹妹的命，要这个科林·柴德尔来还，是这样吧？”43GYN
他将150美元统统划到桌子的边角，冲查克挥挥手，“我知道了，你等信儿吧。”43GYN1
“就……这样？”查克忽然清醒过来，四下看了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他这会儿坐的长椅，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张人凤的隐士形象，貌似也变得不那么靠谱。43GYN
“我需要时间去摸清楚状况。”张人凤从他眼中看到了怀疑，倒也不恼，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那家伙什么时候出门，干哪些事儿，在什么地方比较好得手。总不能让我大半夜的，溜到他家里去做掉他吧。”43GYN
“他不在家里。”查克恨恨说道，“每晚这个时间，他都会和手下那帮人，在风吹沙镇的红鸟酒馆喝酒、厮混、打牌。每晚都是！”43GYN
“他喜欢玩那种无聊的帮派游戏，雇了一大票流浪枪手，在身边叽叽喳喳，好像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回想起下午破门而入，那个将枪塞进自己嘴里的男人，查克便阵阵后背发寒。43GYN
“在……你要做什么？”查克见他放下纸笔，整理了一下衣领，不由惊讶道，“你没听我说的吗？那可是‘一大票’流浪枪手，大概有十五个人左右啊！你打算现在动手？”43GYN1
“听到啦，放心，你给我的是……十、二十、三十……”43GYN
张人凤用手指沾了一下唾沫，飞快地点起钞票来，“一百五十，十块钱一个人，差不多了。”43GYN2
说句地狱点儿的话，那个混蛋纵马踩死了自己妹妹，都赔了50美元。43GYN
要么是这人疯了，从进门那一刻起，说的都是疯言疯语，要么……43GYN
查克想象不出后一种可能：一个人，对十五个荷枪实弹的流浪枪手，得是在怎样的枪林弹雨中拼杀，才可能成功突围？43GYN1
张人凤将一个木箱子从床底搬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箱子里并无他物，无非是一条腰带，两把看上去沉甸甸的火山手枪，还有一顶普普通通的草帽。箱子里面还有个叠好的面巾，但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戴，只是重新坐回长椅上，用坚硬的靴子地步划亮一根火柴，点上一支烟。43GYN19
皎洁的月光下，他开始吞云吐雾起来，大半个身子靠着椅背，双目微微眯起。43GYN
“稍等片刻，让我抽完这支烟，精神精神。”他用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借着月光，查克看到了他手背指骨处的拳茧，厚得吓人。43GYN2
“……哈？”查克一时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等他明白过来，顿时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你能办到吗？”43GYN
“想！”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狠狠咬牙道，“做梦都想！我要用枪管顶着他脑袋，听他编些忏悔的词，然后一枪打爆他！”43GYN
“很好，马厩里有匹夏尔马，出去的时候骑上它，现在出发，从肉铺的方向，离开风吹沙镇。外面就是草原了，往北边走四五百米，两条铁轨交叉的地方，路边有一辆被遗弃的破旧马车遗骸……就在那里等。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我会来的。”43GYN14
抽完最后一口烟，张人凤还是觉得不过瘾，将烟蒂往地上一丢，用鞋底碾碎。43GYN
“你们这儿的烟，都不够味道，软绵绵的，想当年……我在老家，要抽一口正宗的关东叶子烟，讲究多了。”43GYN12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如同一个披挂上阵的将军。43GYN
“我刚进门的时候，好像听到，你看着天空在哭。”查克忽然问道，“为什么？”43GYN
“我想家了。”43GYN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