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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翼死神(下)

  报道的最后面提到了一件事——毫无疑问,那只是哗众取宠的记者编造的廉价传说——但却让我奇怪地打了个寒颤。因为我想起了那些黑人的传说,还有巴塔死时那只苍蝇突然发疯的事情。摩尔死的那天晚上似乎发生了件怪事;就在护士从位于布鲁克林的摩尔家中打电话给戴森,通知他摩尔的死讯前,戴森被一只有着蓝色翅膀的苍蝇给吵醒了——不过那只苍蝇立刻就从窗口飞走了。lqxRS

  但最让我担心的还是这件事在非洲的发展。一些住在乌卡拉的人记得有个蓄胡子陌生人打印了一封信,并且邮寄了包裹。警察部队正在全国范围内搜寻任何载过那个陌生人的黑人。我没有雇佣多少黑人,但如果警察询问了带我经过尼基尼丛林带的乌班德人,那么我就必须得解释一些我不想提的事情了。似乎是时候消失了;我觉得自己应该明天就辞职,并且准备好去那些没人知道的地方。lqxRS

  1931年11月9日——费尽力气让他们同意了我的辞职申请,不过直到今天才放行。我不打算立刻离开,因为担心会加重其他人的怀疑。上个星期从詹姆斯那里听到了摩尔的死讯——但全都是在报纸上读过的内容,没什么新鲜的。他生活在纽约的朋友很少提到细节,但他们都提到搜寻调查工作正在展开。我那些居住在美国东部的朋友没有来信。摩尔肯定在丧失意识前散布了些非常危险的推论——但他没办法给出哪怕一丁点证据。lqxRS

  不过,我得确保万无一失。星期四我就启程去蒙巴萨,到那里后再搭一艘轮船南下去德尔班。然后,我会从公众视线里消失——但很快矿业资产的经纪人,来自多伦多的腓特烈·那斯弥司·梅森就会出现在约翰内斯堡。lqxRS

  这就当作日记的结尾吧。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后我没有被怀疑,那么它将按照我写日记时的最初打算保留下来——等我死后,把那些人们不知道的事情都披露出来。但是,另一方面,如果那些推论一直持续下去,并且有了实际的线索,那么它会证实和澄清那些模糊指控,并且填补上许多重要并且让人困惑的缺口。但是,当然,如果这本日记真的威胁到了我,我肯定会销毁它的。lqxRS

  好了,摩尔已经死了——他罪有应得。现在托马斯·施劳伦怀特医生也死了。等到这具原本属于托马斯·施劳伦怀特的身体死亡后,公众就会阅读到这份记录了。lqxRS

  II.lqxRS

  1932年1月15日——新的一年——我实在不想再度打开这本日记本。这一次,我写日记只是为了舒缓紧张的神经。这件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了,那些还有什么事情没完的想法实在是太荒唐了。我现在住在约翰内斯堡的瓦尔旅馆里。登记时用的是我的新名字。目前还没有人质疑我的身份。进行了几次生意上的洽谈,没什么结果,只是为了保持自己矿业经纪人的身份。不过我觉得自己没准能在这一行干下去。过一阵子会去多伦多,我打算为自己虚构的过去准备一些材料。lqxRS

  不过让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今天中午有一只虫子闯进了我的房间。当然,我最近做了各式各样与蓝色苍蝇有关的噩梦,但那只是之前的精神紧张在作怪。但这件事情是在我清醒时发生的,而且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它。那只苍蝇在我的书架周围嗡嗡地飞了足足一刻钟,虽然我想要抓住它或者拍死它,但都没有成功。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它的颜色与模样——因为它有着蓝色的翅膀,而且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像是我通过杂交方法得到的死亡使者。实际上,我完全不知道这只虫子是怎么出现的。那些没寄给摩尔的杂交种——不论有没有感染——都被我处理掉了,而且我也不记得有虫子逃跑过。lqxRS

  这会是一场幻觉吗?或者在摩尔在布鲁克林被叮咬之后,有虫子逃了出来,并且飞回了非洲?那个荒唐的故事的确提到在摩尔死的时候,有一只蓝苍蝇吵醒了戴森——毕竟,有苍蝇存活下来,并且飞回非洲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蓝色染料应该还会粘在它们的翅膀上,因为我制作的色素几乎和纹身染料一样是永久粘附的。通过排除法,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它会出现在这么南的地方实在是很奇怪。或许是采采蝇神经系统里遗传的回家本能在作怪。毕竟,它是在南非诞生的。lqxRS

  我必须提防不要被叮了。当然,如果那只苍蝇的确是从摩尔那里逃出来的,那么它体内最初的毒素早就已经耗尽了;不过,它从美国飞过来的时候肯定叮了别的东西,而它在经过中非的时候很可能获得上了新的感染。事实上,这很有可能;因为它有一半的须舌蝇血统,遗传会很自然地把它带回乌干达,并且寻回所有的锥虫寄生虫。我还剩下些锥虫胂胺——我舍不得扔掉药箱,虽然它可能拖累我——不过在研究过这方面的问题后,我不像以前那样相信这种药物的疗效了。它是一线希望——它肯定救活了甘巴——但依旧有大可能会失败。lqxRS

  那只苍蝇碰巧飞进我的房间实在是太奇怪了,让人害怕——非洲那么大!神经紧张碰巧到了临界点。我觉得如果它回来的话,我肯定要杀了它。它今天能逃过去已经让我很吃惊了,因为通常情况下,这些苍蝇非常蠢,而且很容易抓住。会不会纯粹是幻觉呢?最近炎热的天气让我心烦意乱,以前从没这样过——就算是在乌干达。lqxRS

  1月6日——我是不是疯了?那只苍蝇今天中午又来了。它表现得非常怪异,让我摸不着头脑。那一定是我的幻觉,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只嗡嗡响的虫子的举动。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径直朝着我的书架飞过去——在一本摩尔编写的《中南非洲双翅目》飞了一圈又一圈。有时候,它会停在书的顶部或者书籍上,有时候它会冲着我飞过来,然后在我用折着的纸打中它前快速飞开。我从未见过那些愚蠢有毒的非洲双翅目昆虫会这么狡猾。我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去抓那只该死的东西,但它最后从纱窗上一个我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小洞里钻出去飞走了。有几次,我觉得它在有意嘲笑我,它会飞进我的武器能够到的范围,然后在我攻击前巧妙地躲开。我必须保持理智清醒。lqxRS

  1月17日——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概率论突然失效了。快中午的时候,那只该死的苍蝇又从某个地方飞了进来,开始嗡嗡地绕着我书架上那本摩尔的《双翅目》转圈。我再次试图抓住它,然后昨天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最后,那只虫子落在了我桌子上的墨水瓶边,蘸了蘸墨水——只沾在脚上与胸节,却没让翅膀碰到墨水。然后它飞到了天花板上,停了下来——开始在一块凸出的补丁周围爬了起来,同时留下了一道墨迹。过了一会儿,它会飞一小段路,然后在墨迹外留下了一个墨点——然后它直直地冲到了我的面前,接着又在我即将抓住它时嗡嗡地飞走了。lqxRS

  整件事情让我觉得极度怪异,不祥,让人害怕——甚至我都无法解释这种感觉。当我从各个角度观察天花板上的墨迹时,它似乎变得越来越眼熟了。接着,我突然意识到那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问号。还有什么手段会比这个符号更加恶毒和恰当呢?我没有昏过去真是个奇迹。目前,旅馆的服务生还没有注意到那个符号。下午和晚上都没有看见那只苍蝇,不过我把墨水瓶紧紧地关上了。我觉得自己正被那些策划杀死摩尔的念头折磨着,那些念头让我产生了病态的幻觉。或许根本就没有苍蝇。lqxRS

  1月18日——我究竟闯进了怎样的噩梦?今天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正常——一个旅馆服务生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那些符号,证明那都是真的。今天上午大概11点钟的时候,我正在写一份手稿,然后一个东西冲进了墨水瓶里,接着在我看清楚之前,它又再度飞了出来,冲上了天花板。我抬起头,看见那只该死的苍蝇正停在天花板上,就停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随后,它又爬出了一系列曲线和转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折好一张报纸等着那东西靠近再出手。但在爬了几个转弯后,它飞进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消失了。而当我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那块面目全非的灰浆时,我看见那个新的墨迹是一个巨大而且绝对不会认错的数字“5”。lqxRS

  我感觉到了一种自己没办法完全解释的,难以言喻的威胁意味。有那么一会儿,我几乎要昏厥过去。然后我下定决心,采取了积极的步骤。我去一家化学品商店买了一些树胶与其他用来制作粘虫陷阱的原料——以及一个一模一样的墨水瓶。回到房间后,我往新墨水瓶里倒进去了带粘性的混合液,然后放在了老墨水瓶的位置上,并且把盖子敞开着。然后,我努力集中精神读了些书。大约三点钟的时候,我又听见了那只该死的虫子,并且看见它在新墨水瓶上打圈。它下降靠近了粘性的表面,但没有去碰它。随后,那只虫子又直直地冲我飞了过来——并且在我动手前躲开了。接着,它飞向书架,在摩尔的论文前转圈。这个闯进来的虫子在那本书前转圈的时候,我总觉得其中另有深意,而且像是魔鬼般可怕。lqxRS

  最后发生的事情最为可怕,那只虫子飞向敞开的窗户,并且开始有节奏地撞击着纱窗。它连续地撞了几下,每次撞击都保持相同的间隔,然后再停顿一下,如此反复。它做出的这种表现让我在一段时间内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但随后我靠近了窗户,准备杀死那只恶毒的东西。和往常一样,没有成功。它只是飞过房间,来到一盏灯的边上,然后继续在硬纸板灯罩上进行同样的撞击。我开始有点儿绝望了,于是关上了所有的门以及那些纱窗上有难以察觉孔洞的窗户。我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杀死这只坚持不懈的虫子,它的纠缠正让我的脑子变得越来越混乱。然后,当我下意识地数数时,我开始注意到它每一串撞击都正好是五下。lqxRS

  五——那正好是它早上用墨水在天花板上爬出来的数字!这当中有什么令人信服的联系吗?这个想法是太疯狂了,因为那意味一只杂交出来的苍蝇有着人类的智力,而且知道该如何书写数字。人类的智力——这不正让人想起乌干达的黑人们讲述的最原始的传说么?而且它在躲避我攻击时灵巧得让人憎恶,一点儿也不像是普通品种那样愚蠢。我把折好的纸摆在一旁,坐了下来,觉得越来越恐怖。那只虫子嗡嗡地飞高了,然后钻进楼上暖气管在天花板上开的那个小洞,消失了。lqxRS

  它的离开并没有让我感到安慰,因为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系列疯狂、可怕的猜想。如果这只苍蝇有人类的智力,那么这种智力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那些土著的传说是真的,那些东西会在它们的受害者死后获得他们的人格?我已经推断出它肯定是摩尔被叮时逃出来的一只苍蝇。难道这就是叮了摩尔的死亡使者?如果是的话,它想对我做什么?它到底相对我做什么?我满头冷汗地想起了那只叮咬了巴塔的苍蝇在巴塔死后的表现。难道它已经被死去受害者的人格给占据了吗?然后我想起了那条轰动性的消息——在摩尔死时吵醒戴森的苍蝇。至于那只纠缠我的苍蝇——难道有一个想要复仇的人格在控制它吗?它会在摩尔的书上转圈!——我拒绝再细想下去了。在一瞬间,我开始确信那只虫子是感染过的,而且是最恶毒的感染。它的每个举动都是充满恶意的故意为之,它肯定在非洲的所有地方有目的地带上了所有最致命的细菌。我的念头彻底的动摇了,开始确信那东西有人类的思想。lqxRS

  我现在打电话给前台,要他们派个人上来堵住暖气管的洞口还有房间里所有可能的裂缝。我说自己被苍蝇打扰,而且对方似乎相当能体谅我的感受。等那人过来的时候,我指给他看了天花板上的墨水痕迹,而他毫无困难地辨认了出来。所以它们都是真的!像是问号与数字五的痕迹既让他感到困惑又觉得好奇。最后,他堵上了所有能找到的洞,维修的窗户纱窗,这样我能让两扇窗户都开着了。他显然觉得我有点儿奇怪,因为他出现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虫子。但我已经没心情在乎这件事了。今晚,那只苍蝇还没有出现。老天才知道它是什么,又想要什么,还有我身上会发生什么事!lqxRS

  1月19日——我现在彻底陷入了恐慌。那东西碰了我。某些魔鬼样的可怕东西在起作用,我现在成了个无助的受害者。早上,我吃完早餐返回的时候,那只从地狱里来的,长翅膀的魔鬼从我头上冲进了房间,然后开始像是昨天一样,不断冲撞纱窗。不过,这一次,它每一串撞击都只有四下。我冲向窗户,想要抓住它,但它和往常一样逃走了,飞到摩尔的论文上,嗡嗡地打着圈,嘲笑我。它能发出的声音很有限,但我发现它发出的嗡嗡声都是四个一组地出现。lqxRS

  这时候,我肯定已经疯了,因为我冲它大喊了起来。“摩尔,摩尔,老天在上,你到底想要什么?”当我这么做的时候,那虫子突然停止了转圈,径直向我飞了过来,在空中做了一个缓慢、优雅的下落,有些像是在鞠躬。然后它飞回了书上。起码我觉得它是这么做的——但我已经没办法相信自己的感官了。lqxRS

  然后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我把房间的门开着,如果我没办法抓住那只怪物,起码我希望那它会自己离开;但大约11:30的时候,我关上了门,觉得它已经走了。然后,我坐了下来,开始读书。大约中午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脖子后面有些发痒,但当我用手去摸的时候,那里什么也没有。然后,我又觉得有些发痒——但是,在我活动之前,那不可名状的地狱子嗣从后方飞进了我的视线,然后在空中又做了一次优雅的、像是嘲笑我的下落,然后穿过钥匙孔飞走了——我从未想过那个孔洞居然能容它通过。lqxRS

  我很确定,那东西已经碰过我了。它碰了我,但没有伤害我——然后突然打着寒颤地想起摩尔就是中午时候被苍蝇叮咬了脖子后背。从那之后没有再出现——但我用纸堵上了钥匙孔,并且打算在开门出去或进来时随时准备好一张折好的纸来打苍蝇。lqxRS

  1月20日——我还没办法完全相信这件超自然的事情,但我害怕自己不论如何都已经输了。我没办法承受这件事情。今天快中午的时候,那只魔鬼出现在了窗户外面,继续撞击着;这次变成了三下一组。我依旧还有决心采取更进一步的保护措施。我卸下了两扇纱窗,涂上了之前装在墨水瓶里粘性的制剂——例外都涂上了,然后又原样装了回去。如果那只虫子还试着做另一次撞击,那就会是它的末日!接下来的一天都很安静。我能在不变成疯子前熬过这件事情吗?lqxRS

  1月21日——在前往布隆方丹的火车上。lqxRS

  我逃跑了。那东西赢了。它有着魔鬼一样的智力,我所有的办法都没有作用。它今天早晨出现在了窗户外面,但是没有去碰纱窗。相反,它躲开了,开始嗡嗡地转圈——一次两个圈圈,然后在空中停顿一会儿。转了几圈后,它飞离了我的视线,消失在城市的房顶间。我的神经已经快崩溃了,这些关于数字的暗示有着可怕的解读。星期一它写下了数字五;周二是四;周三是三;今天是二——除开某些可怕的、无法想象的倒数计时外,这还能代表什么?而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有宇宙中那些邪恶的力量才知道了。我花了一下午时间打包东西,整理行李箱。现在,我坐着夜间特快赶往布隆方丹。逃跑也许没有用处,但我还能做什么呢?lqxRS

  1月22日——在布隆方丹的橙色旅馆住了下来——地方很好,很舒适——但恐怖依旧跟随着我。我关上了所有的门和窗户,堵上了所有的钥匙孔,寻找了任何可能的裂缝,并且拆掉了所有的遮罩——但这快中午的时候,我听见一扇纱窗上传了一声阴沉地轻敲。我等在那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又是一声轻敲。又过了一会儿,又一次轻敲。我抬起了遮罩,看见了那只该被诅咒的苍蝇,就和我预料的一样。它在空中缓慢地划了个大圈,然后飞走了。我抖得就像是块破布,不得不歇在了沙发上。一!那显然是那只怪物目前的消息。一声轻敲,一个圈。这是不是在说我离无法想象的灾祸只有一天时间了?我应该再逃跑,还是守在这里,封住整个房间?lqxRS

  在休息了一个小时后,我觉得自己能活动了,于是订购了许多封装好的食物与罐头——还有日用品与毛巾——让他们送进来。明天,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打开任何窗户与门的缝隙。送食物与日用品的时候,那个黑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我已经不在乎自己看起来有多么古怪——或者疯狂了。纠缠我的东西比其他人的嘲弄来得糟糕得多。收到不急后,我检查了墙上的每一毫米,堵上了我能找到的每一个微小的孔。终于,我觉得自己能真正睡下去了。lqxRS

  [字迹在这里变得不规则了,显得很紧张,非常难以辨认。]lqxRS

  1月23日——现在临近中午,我觉得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随的时间没有想象的长,虽然前天我在火车上几乎没睡觉。起得很早,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不论是读还是写。那种缓慢的,故意的倒数计日实在太难承受了。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疯了——自然,还是我。直到十一点前,我都不太想起来走到房间里去。lqxRS

  然后我听到昨天带进来的食品袋子里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响声,然后那只魔鬼样的苍蝇爬了出来,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极度恐惧,我依旧抓起了一些扁扁的东西,靠了上去,但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取得任何结果。当我靠近的时候,那只蓝色翅膀的怪物像往常一样退到了我堆放书籍的桌子上,在摩尔的《中南非洲双翅目》上停顿了片刻。当我继续前进的时候,它飞到了壁炉座钟上,停在了靠近数字12的位置上。在我想出下一步的举动前,它开始沿着座钟的表盘非常缓慢地、有意地爬了起来——沿着顺时针方向。它跨过了分针,弯曲向下然后向上,跨过了时针,最后准确地停在了数字12上。它停在那上面,震动着翅膀,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lqxRS

  这是某种预兆吗?我已经变得和那些黑人一样迷信了。那时时间刚过十一点。是12点结束吗?在彻底的绝望中,我想起自己只有最后一个方法了。我希望自己能在之前想起它。我记得自己的医药箱里有足够的化学品来产生氯气,因此我决定把房间充满那种致命的气体——我能用浸过氨水的手绢保护自己,而氯气会让苍蝇窒息。幸好我有足够的氨水。这个粗糙的面具可能会中和酸性的氯气,直到那虫子被毒死为止——或者至少能让它失去活力,被我打死。但我必须加快动作。我能确定它不会在我做好准备前突然冲着我过来吗?我不该停下来写这本日记了。lqxRS

  稍后——两种化合物——盐酸与二氧化锰——已经在桌子上混合好了。我用手帕把自己的鼻子与口都包裹好了,有一瓶氨水保证直到氯气消散前都随时能浸润。把两扇窗户都封死了。但我不喜欢那个杂种魔鬼的举动。它依旧停在钟面上,与分钟吻合在一起,非常缓慢地爬向数字12。lqxRS

  这就是我写的日记的最后内容了吗?去否认我怀疑的东西已经毫无用处了。那些最为疯狂、最为不可思议的传说后面经常藏着一些难以置信的真相。是亨利·摩尔在控制着那只蓝色翅膀的魔鬼来抓住我吗?是那只苍蝇叮过他,然后在他死后吸收了他的意识吗?如果是的,如果它叮了我,等我因为叮咬而死的时候,我的人格会进入那只嗡嗡的虫子替代摩尔吗?或许,不过,即便它叮了我,我也不必死。至少我有锥虫胂胺。我不后悔。摩尔必须死,不论后果是什么。lqxRS

  更晚一些。lqxRS

  苍蝇停在了钟面靠近45分的地方。现在是11:30。我用氨水浸润了脸上裹着的手帕,保持瓶子开着,做进一步的使用。这是最后的内容了,我会混合酸与氧化锰,然后产生氯气。我不应该浪费时间,但把事情记下来能让我镇定下来。但这份记录,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失去了理智。苍蝇似乎有些躁动,分针靠近它了。是时候产生氯气了……lqxRS

  [日记的结尾]lqxRS

  1932年,1月24日,星期天,在反复敲门都没有得到橙色旅馆303号房那个古怪客人的应答后,一个黑人服务生用要是打开了房门,接着他尖叫着跑下了楼,对店员描述了他发现的东西。在通知了警方后,店员叫来了经理;后者陪同德·维特警员,伯吉特验尸官,以及冯·丘伦医生走进了那间充满灾难的房间。lqxRS

  旅客躺在地上,已经死了——他面孔朝上,脸上绑着一条带有浓烈氨水气味的手绢。解开手绢后,他的面部呈现出一种全然的极度恐惧。这种情绪从死者传递到了周围查看现场的几个人身上。冯·丘伦医生在死者的脖子背后找到了一个有毒昆虫叮咬的痕迹——暗红色,伤口周围有一个紫色的圈——这说明是采采蝇或者其他较为无害的苍蝇叮咬的。检查发现死者的死因是恐惧引起的心力衰竭而非叮咬——但随后的尸检发现,锥虫已经进入了死者的身体器官。lqxRS

  桌子上有几件奇怪的东西——一本磨旧的皮封笔记本(其中的内容已经记述过了),一支笔,一块书写板,一只敞开的墨水瓶,一只医用药箱上面印着金色的“T.S.”,一瓶氨水,一瓶盐酸溶液,四分之一滚筒的黑色二氧化锰。氨水瓶让人多留意了一会儿,因为溶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些后,伯吉特验尸官看见里面的奇怪东西是一只苍蝇。lqxRS

  那只苍蝇似乎是某种杂交种,隐约有采采蝇的特征,但它的翅膀——虽然在浓氨水中浸泡过依旧显出模糊的蓝色——让人觉得非常迷惑。这只苍蝇让冯·丘伦医生隐约回忆起了一些在报纸上读过的新闻——不久,日记的内容就证实了他的记忆。苍蝇的下半部分似乎沾着墨迹,墨水展得很多,就连氨水也没有将它们完全洗掉。但它是如何落尽窄口的氨水瓶中的呢?就好像这东西有意地爬了进去,准备要杀死自己一样。lqxRS

  但最奇怪的还是德·维特警员好奇地四处打量时在光滑的白色天花板上发现的东西。当他叫喊起来的时候,其他三个人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上去——就连之前一直带着恐惧、着迷与怀疑神色翻阅那本磨旧的皮封笔记本的冯·丘伦医生也跟着望了上去。天花板上是一系列颤抖、不太规则的墨迹,就好象是被墨水浸过的昆虫爬动时留下来的一样。所有人几乎立刻想到了那只出现在氨水瓶里的奇怪苍蝇身上的墨迹。lqxRS

  但那不是普通的墨迹。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起,几个人就觉得它们似乎带来某些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觉;而仔细察看后,四个观察者都在充满惊恐的愕然中吸了一口气。伯吉特验尸官本能地扫视了房间,想看看有没有设备或家具能让普通人将那些痕迹涂在天花板上,但却一无所获。他重拾了自己的好奇心,几乎是惊恐地继续向上望去。lqxRS

  毫无疑问,那些墨迹形成了明确的字母与单词——条理清楚的英语单词。医生第一个弄清楚了它们的意思,而当他朗读出这些这些难以置信地涂抹在人类的手无法够到的地方上,听起来像是完全疯了的消息时,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lqxRS

  “看我的日记——它先叮了我——我死了——然后我发现我在它体内——那些黑人是对的——自然里有奇怪的力量——现在我要淹死剩下的——”lqxRS

  读完那些字迹后人们陷入了迷惑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冯·丘伦医生开始大声地朗读起了那本磨旧的皮封笔记本。lqxRS

  本文写于1933年(也有材料认为是1932年夏天),随后于1934年3月发表在《WeirdTales》上,是Lovecraft与Hazel Heald合作的倒数第二个故事(后来他们又合作了《墓园里的恐怖》)。lqxRS

  Lovecraft与Hazel Heald的合作时间其实很短,仅仅只有1932、1933不到两年的时间,但作品却不少(总共五篇故事)。其中既有《超越万古》、《博物馆里的恐怖》这样的长故事,也有《墓园里的恐怖》这样纯现实主义的短篇小说。两人的交往应该不是特别深入,很大程度上Hazel Heald只是Lovecraft众多修订客户中的一个而已。lqxRS

  需要说明的是,写作应该不是HazelHeald主业(或者这个名字其实是某个人的笔名),更像是某种兴趣爱好。除开Lovecraft修订的五篇小说外,Hazel Heald几乎没有公开发表过其他的小说。不过,在Lovecraft去世的时候,他倒是写了一篇散文来回忆纪念这位为他做过修订的作家。lqxRS

  和Setarium翻译的《石像》一样,这篇小说有着鲜明的日记体风格。遣词造句特别的简单(翻译和读起来都比较轻松),但全文看起来有点儿干瘪瘪的感觉。剧情内容或许有点儿老套,但在不少外国读者的评价里,都认为这篇小说“actually quite good”。lqxRS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