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捷先生对她们的窘态并不关心,他的脚边全是烟头,在黑暗的薄暮之中影影绰绰,在这两层高的阁楼里,他就像个普通人那样普通地观察着。3ZU2q
像这样自以为不寻常的人,普通的克莱门捷先生已经见过太多,不过她们从这扇门中走出,还是让克莱门捷队长略感意外——这扇门只在特定时候开放,具体的标准他也不清楚,但是得得到大人物青睐。3ZU2q
这和他没什么关系,克莱门捷队长只负责监视的工作,用红色的笔在手边的本子打上两个钩,又划掉,写上两个叉,咬着笔盖,又不知道该如何才算得上美观。3ZU2q
行政司的人总说他们的表格有问题,可光填报税单就已经让克莱门捷先生焦头烂额,现在还让他操心这些实在强人所难。3ZU2q
克莱门捷的先生冷哼两声,接着画条斜杠,代表自己真没看见,或许他看见了,但是也没认出来。3ZU2q
“队长...”梅洛小姐瑟缩着提醒着克莱门捷先生,她耳后的鳃在空气之中一张一合,干裂得就都起了皮,“刚刚...”3ZU2q
他重新从口袋里抓了把烟出来,搓动下手指,窜出些火苗,又把夜色烧出个洞。3ZU2q
“在它们身边还有几个符记...初步怀疑,是权杖道途的人做的...”3ZU2q
梅洛小姐结结巴巴地描述着这几具尸体旁涌动着的血液是如何在月色下织出朵诡异的玫瑰,他们的血脑屏障是如何在水的作用下优雅地被攻破,他们的血管之中是如何出现空气栓赛——死的无声无息,毫无顾忌;干的优雅精致,毫无破绽。3ZU2q
她接着递过来几张惨白如月光的纸,上面画着个燃火的权杖,下端浓墨重彩,上面虚虚实实,整张纸皱皱巴巴,有股莫名的海水腥味,全是黄灰色的印子,上面用打字机写下“煊赫”这两个词,看着却有些怪异。3ZU2q
“他妈的...“克莱门捷先生把烟头丢在地上,最可怕的是他并没有对着梅洛小姐生气,而是对着她身后的阴影发火,“还有什么?”3ZU2q
“今天没下雨,所以水印肯定不是今天留下的,也就是说,这几张纸先前应当储存在满是水汽的地方。权杖是提前绘制好的图案,笔触的末端不自然地向左侧倾斜,所以画这张画的人应当是左撇子。打字机的针数固定,但是每次打到元音的变位时,针却会停顿一下,所以字母和字母之间的间距会发生变化,看起来就很不自然...”3ZU2q
克莱门捷先生没时间和她猜哑谜,但是对这个实习生有些另眼相看,连带手上的烟都塞在了地里。3ZU2q
“所以,这几幅通稿应该来自沿海的街区里,特别可能是在仓库之中...这台打字机应当是科罗娜打字机,从针距就能看出来...您要是没有头绪,不妨从这方面入手。”3ZU2q
梅洛小姐急得满头大汗,蓝色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搭在耳边,耳后的鳃一张一合,把空气揽入其中,只有在侃侃而谈时,她才没那么紧张,现在被克莱门捷先生用眼神盯着,就全然只剩下局促。3ZU2q
克莱门捷先生低垂着眉眼,把地上那只踩灭的烟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又点着了。3ZU2q
弗拉基米尔·德·库拉伯爵很少来这里,位于大市西面的码头并非像他这样尊贵的人该来的地方,这里离泽兰港最繁华的地方有些距离,靠近水滨的区域衰败得尤为严重。3ZU2q
正中央耸立着白色钟楼,再往这来的地方,还留着完整的砖石结构,大概是座早已废弃的工厂。现在只剩下浅海的淤塞沙子,扭曲成潟湖,不敢死去的鱼在里面扑腾着。3ZU2q
在这仓库外面还围着段古老的石头防波堤。天色过于暗淡,只能借着月光,从防波堤上分辨出几个微小的身影。防波堤的尽头有一堆废墟,似乎是过去某座灯塔留下的基座。这道屏障的内侧形成了一条沙嘴。3ZU2q
他坐在的仓库就在这条沙嘴尽头,在更往前的地方,还搭着一座莫名晃动的风车3ZU2q
“和当局对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大马哈鱼阁下,我建议你好好思考下教团的未来...”3ZU2q
作为市议员,他当然清楚联合省保安司令部特别行动科潜藏在水下的实力,那位在议会述职的保安司令昆少将,虽然是个东方人,但能站上这个位置,也肯定不是个易于之辈。要不是他在三个月前蒙了教团的恩,用了那些粉红色的粉末,在极乐之中...不然他何至于此?3ZU2q1
“请您放心,权杖之荣光绝非尘世之人亵渎,”这位被称作大马哈鱼的牧首一身紫袍,氤氲这月夜下的蓝色,露在外面的手犹如干柴,佝偻着身子,被水分处以绝罚,“我们所肩负的使命,远比世间之城更加伟大。”3ZU2q
大马哈鱼阁下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看向脚底的波光粼粼。3ZU2q
幽深的水此刻慢慢冷硬得像铁,晃动的波纹正如冷水淬炼后凝结的霜纹,即便看不真切,也完全有了不寻常的样貌。库拉伯爵有种错觉,这漫天的黑暗在向他前行,不带恶意瞥视了他,徒留下他像孤魂野鬼一样坠落,以不可捉摸的态度思考。3ZU2q
那幽深的河岸此刻终于慢慢地显露出了原型,倒不如说是在河堤最后显现出的莫名印记。过往码头倾颓后的遗迹随处可见——它们自河岸上延伸突出,指向阳光消失的地方,在末端坍塌成一堆难以分辨的腐烂废墟,透着古怪而又难以察觉的险恶意味。3ZU2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