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普斯阁下要金警官同他联系,意味他肩负着对外联络的职责。虽然联邦保险公司和圣若望基金会也是选择,但她还没有意向介入两大巨头之间的倾轧——藏在缝隙中求存,虽然有些危险,然而足够自由,对她这种满是秘密的人而言,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lhfaC
所以她早早的起床,昨晚破碎的梦境里似乎出现了个带火的骷髅,可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弥散成雾气,玻璃状的碎片扎得人生疼,像是宿醉过后的疼痛,皱巴巴的脑子被当成核桃,被门夹碎了。lhfaC
她因此不得不洗把脸,从盥洗室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克里斯蒂娜警探——年轻的女孩比她还累,日益增长的案子逼得她的夜班越来越长,很快就要突破人类极限了。lhfaC
索菲娅见得她眉间的疲惫越发膨胀,被幽冷的风吹成了肿胀的红色,在走廊里压低声线,抱怨着东街的治安——死得人并没有越来越多,却诡异地保持着均衡:每天总能找到一两具缺了手指的尸体,虽然在东街码头前,死上一两个人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每天都有人因此而死就显得有些诡异了。lhfaC
当索菲娅旁敲侧击的时候,警探总会顾左右而言他,说有人已经接手,她也可以稍稍放松些...lhfaC
所以她只能说些体己话,至少装出真关心别人的模样,压低了声线,感叹着警探小姐的不易:“您辛苦了。”lhfaC
装作有同理心会让别人好过一些,克里斯蒂娜警探此刻就会挂上些微笑,和索菲娅的温柔迎来送往。lhfaC
“您前天是和我不认识的女孩去祭典了,对吧?”lhfaC2
警探的问题总是突如其来,如雷声般振聋发聩,还好索菲娅不喜欢说谎,只是说真话:她不过是去见了金警探而已。lhfaC
从包法利公寓到格林先生的店面有些距离,但又不算远,处于走路太长,叫辆马车又嫌近的方位——这时候就要感谢市政工作的不情不愿,官僚们做得为数不多值得称道的事肯定包括规划公共马车。lhfaC
离她最近的站点就在伦勃朗大街前,她谁都不期待看到,连来她身边递出报纸的燕子也不是很乐意,不过出于大家都拿着份报纸装模作样,所以她也拿着报纸装模作样。lhfaC
这份《王国消息》散发着刺鼻的油墨味,作为联合省的报纸,它倒是对北边的王国情有独钟——她甚至在其中看见福柯教授的照片,用以纪念语言学会年会的正式召开,剩下的版面花了大篇幅描写新大陆棉花的歉收,只在其中一角写着泽兰大市北部的克兰山脉,发生了地震。lhfaC
评论员菲伦用简练的几个字概括它的影响:基本上无害。lhfaC
接着她把自己装进逼仄的马车,公共马车按着规划的路线,从知识教会的圣堂门前穿过,也就是昨天她被爱莉希雅神官追上的地方,转进了国王大道,沿着这条饱经风霜的路往西,蹭了蹭圣约翰大学的边角——她见过那栋又高又瘦的建筑,就像三年前那样。lhfaC
她又一次感受到身量带来的不便,狭窄的马车人挤着人,在车厢里,她很难站直身子。身边还满是奇怪的味道,黑色的狗还一直在她的靴子边蹭来蹭去,还好矜贵的衣服挡了许多妄念,不然她还得和其他人掰扯一番。lhfaC
这座小酒馆的正脸已经被历史踹上了好几脚,比起前面更加的破败,格林伍德先生飞扬的胡子在阴影中抽搐,然后又坠入烟尘——看见她来稍稍侧目,懒散地从桌子上支起身子,趿拉着人字拖,在阴影下吊儿郎当。lhfaC
索菲亚还算懂事,学着金警探的样子点了一份简单的炸鱼薯条——正好她也饿了。lhfaC
他没急着备菜,反而站定了发问:“您来这里有什么事情?”lhfaC
太不方便了,拎着具尸体,到处走来走去,不太符合社会意义上对淑女的期待。lhfaC
“克莱普斯阁下的吩咐,”她特意点出那位大人的名字,主打狐假虎威,不过之前受过的污染依旧徘徊在她心上,让她隐隐戳戳之间,依旧能感受来自独特的分离感,“您该知道,东街的案子,都和谁有关...”lhfaC
格林伍德先生侧过了脸,那只大而无用的鼻子满是白色的粉刺,抽搐在风中,马上流下汗水。lhfaC
但他做得好吃,酸菜猪肘,的确是这个天气里值得享用的东西,只不过太大了点,也太多了点,吃完就已经让人感到反胃。lhfaC
在索菲娅吐出来之前,格林先生就已经准备了好了各种各样的物件,全装进个和他鼓起的肚子差不多大的背囊里。lhfaC
包法利夫人对索菲娅随意带人进公寓当然有意见,可是她不太敢当着面和索菲娅说这些,只能把自己藏进了屋子,装作没看见她的行为。lhfaC
不过在带格林伍德先生进门之前,还是按着社交习惯通禀一声,她说这位胡子和龙虾一样的先生是来修柜子的,让格林先生的眉眼抽搐起来——他挑了套寻常的便装,然而对这里而言也似乎太过正式了。lhfaC
上了楼,他的疑惑更甚,特别在进了房间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这里死过人。”lhfaC
索菲娅的反问太有力度,人毕竟是有死的动物,只是死的人是她而已。lhfaC
格林伍德先生张了张嘴,似乎在表示着并不是他指的死亡。lhfaC
索菲亚习惯性地拉上了窗帘,又合上了门,把装在橱柜里的尸体袋取了出来,连装着它血液的墨水瓶,也一同放在地上。lhfaC
没有尸臭,也没有不好的味道,连着那天的腐朽味也一并消散了,不知道是该归功于最近的天气,还是该归功于造物的奇迹。lhfaC
那两颗头颅上的血色都变成了纯然的白,侧着脸,撇着头倒向一边,露出了十足的漠然,两条细长的舌头挂在舌尖,暗黑色的肌肉像木雕成的,整齐的切面之上,只有根粗壮的脊椎和碎成泥状的内脏,勉强能辨认出拳头大小的心脏。lhfaC
格林伍德先生揉了揉眉心,他拨动着那锋利的钩爪,用手比划着大小和尺寸,又用手感受了下硬度,对着那道横截面看了又看,拿起那张纸沉思。lhfaC
他的鼻翼一直在翕动,闻着那墨水瓶里所沉淀着的蓝液体——他终于做了索菲娅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也不过是舔了一下。lhfaC
“这的确是具尸傀,”格林伍德先生站了起来,“权杖道途的造物...”lhfaC
“您看,不同道途都可以支配尸体。圣杯道途支配尸体的方式更近似于操纵,就像提线木偶那样,要亲自动手;铸锤道途可以把尸体当做材料,缝合出这样的怪物,但是只有有限的智能...”lhfaC
“像这样,有自我意识,但是又听从命令的造物,只有可能是具有统御权能的权杖...”lhfaC
“您看,这些手指,全是无名指,无名指相传联结这心脏,心脏的血液会在这里停留,也就是说,他们在收集心头的血...”lhfaC
“基于统御的亵渎造物,它不能脱离主人太远而存在,不然就会超出联系的范围...您在哪遇见它的?”lhfaC
他似乎在思考着索菲娅的话有多少真实可信,在思考的尽头终于开了口:“三十个金舍勒,或者等价的质料...”lhfaC
还好格林伍德先生给了她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毕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几天来的案子没有停息,若是个恰当的比喻,就是和往常一样。在这个人来人往的码头,一天少个三四个人,也太正常了。lhfaC
索菲娅略作犹豫,就答应了格林伍德先生的要求,毕竟她手头没什么途经能搞到质料,就只能寄希望于格林伍德先生背后的兄弟会...要是有不长眼的人,和乔治少尉一样替她送来温暖,那就更好了。lhfaC
识时务者为俊杰,格林伍德先生很满意她的态度,毕竟对他而言,也是在兄弟会中慢慢上升的途径,毕竟是那位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情,要是能得到他的进一步赏识,对格林伍德先生肯定也大有裨益。lhfaC
基于利益的同盟比一般的都要牢靠,所以,他慷慨地借出了件斗篷,刚好能遮住索菲娅的身体。lhf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