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特,应该指的就是金警官的代号,格林伍德先生说起的时候,索菲娅又愣了,毕竟这是不常提起的名字,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有自己的特殊场景。kXxvO
索菲娅并不清楚这件事,如果金警官知道这件事,那么就不应当是这个样子。kXxvO
所以格林伍德先生不再言语,从包里掏出了把鎏金的匕首,上面阴刻着月亮的印记,暗淡的蓝光标志着敬拜的对象应当是蓝月,也就是被称作蓝孩子的第二枚月亮,又把那瓶装着血液和内脏的碎块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kXxvO
“蓝孩子,代表着灵体和死亡,”他用洁白的盐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圆,大概四步见方,在中间留下块空地,把周围的空地,按着圣言录上的架势,勾勒出个洁白的八芒星,嘴上不停地絮絮叨叨,大概也只是排解压力,“正北在哪?”kXxvO
她窗外的大路按着那条弧线,到了码头就是大市的最东头,所以这面镜子所处的方向,也就是正北。kXxvO
格林伍德的要求属实太多了点,还好那几节没烧干净的橡木又能发挥作用,算是又省下一笔。kXxvO
看着他的架势,他似乎是要进行属于这方世界的仪式——盐就是用来祝圣空间的常用材料,用来营造一个封闭的纯净空间。kXxvO
“也够用了,”他微微叹气,却不太清楚他到底打算进行什么仪式,如果是通灵仪式,大麦似乎有些多余——毕竟按着索菲娅的理解,大麦的所具备的地气,并不适合用于通灵,它象征着生长与重生,代表着枯荣和轮回;反而圣木,作为增强感官和灵性的材料,无论何种仪式中都有用处,所以从材料的选择上,这方世界的仪式和她想得似乎略有偏差,“您把它取来,要错过时候了。”kXxvO
索菲娅帮他从壁炉里挑出了几块烧剩下的橡木,草木灰的灰败在漆黑的木头上落着伤痕,这时候被光一晃就显得贫穷到惊人。kXxvO
不过他对从壁炉里挑出来的橡木依旧唉声叹气,挑三拣四的态度让索菲娅不太满意,不过他继续拿出了木雕,把小火盆放在了圆圈正中央,手指一撮,就让火苗亮堂堂地落在了橡木之上,古怪的味道因此慢慢蒸腾而起,紫蓝色的烟雾从墙边氤氲在沉寂的风中——他特意打开了窗户,悄悄鼓起的窗帘却没让冷冽的气流吹动一点颜色。kXxvO
他从背包之中拿出了最后的仪式用具,看样子正是乳香、没药和迷迭香的混合物,因为它们混在一起,棕黑的发绿,此刻被投入火中,立马窜起齐眉高的火苗,幽幽的蓝色眨眼吞没了之前的淡紫色迷雾,在新月初升未升,斜阳将息未息的边际,火焰跳跃地噼里啪啦。kXxvO
他对着北方,吟唱着仪式的祷词。侧身站在了圆圈之中,用火焰烧灼着刀刃,即便是索菲娅,也感觉到了橙黄色的刀刃上泛起的温度,若有若无的灵性从刀刃之上蔓延到了正北方的辽远,借由着越来越红的颜色惊叹着——北方,正属于地的方向,人死后归于土中,所以敬拜地,实际上就是为了和辽远的过去和亡魂建立起联系。kXxvO
行吗?格林伍德先生似乎已有料算,只是低声吟唱起来:kXxvO
格林伍德先生似乎并没有理解其中的吊诡与背离,反而在吟唱声渐渐平息的时候,用通红的刀刃切开手掌,滋滋的声音烧灼着他的血肉,晶莹的汗水转头就从他的鬓角流下,滑进了他的胡须之中,带着重力的恶意,直直地向下坠——他没叫出声,却疼得双眼发白,从刀刃流下的鲜血滴落在盆中,膨胀成血红色的烟雾。kXxvO
浓重的腥甜味和烤肉的香味从她面前弥散开,像是一颗扎根在土壤中的橡树,从死中来,到死中去——它们不愿意存在,但无能为力,于是它们慢慢吞吞、无精打采地为自己打点,环绕在格林伍德先生的周围;树液缓缓地、无可奈何地在八芒星之中上升,树根缓缓地深入火盆之中,被火焰殁亡,却沉淀出更多的烟雾。但它们无时无刻不想抛下这一切,无时无刻不想消失。它们疲惫、衰老,但是仍然无可奈何地存在,因为它们太软弱,不会死,死亡只能来自外界。kXxvO
格林伍德先生的身形开始摇晃,仿佛蹲下这个动作,就已经花了他太多精力,他蹲下身子,用破损的伤口抹开了地上的白色圆圈,让从外而来的灵体能突破神圣的界域——索菲娅终于弄明白了,这不是个通灵仪式,而是个降灵仪式!kXxvO
涌动的灵性已然可以直视,阳光在融化、在消散。慢慢地,慢慢地,他嘴里突然洋溢着充满泡沫的水,在嘴里永远发白、隐蔽;摩擦着舌头,哽咽着思维,他明明没有窒息,却发出了窒息的声音——升腾的光焰被呜咽的风压下了光亮,近乎于黑暗,却独独显露出暗淡的形态。kXxvO
他的身体终于僵硬,他的脸和他的身体一样僵硬,变得和朽木一般样态,白色的水一滴一滴粘在他低垂着的胡须之上,那些剧烈的疼痛,似乎离他远去了。kXxvO
那个瓶子,装满了血液和内脏的瓶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据说是果醋一样的味道,但是索菲娅是永远没有尝试的机会了。kXxvO
然后一切就停息了。似乎一切都是毫无道理地出生,因软弱而延续,因偶然而死亡,只有格林伍德先生摇摇晃晃,被光影的重量压回到了凳子之上。kXxvO
他向索菲娅讨了份绷带,密密匝匝地绕着伤口,高温啮合了血管,只剩下黑色的疤痕。kXxvO
乘着格林伍德先生在休息的时候,索菲娅把她发现的最大区别狠狠地刻在心里——双指名。kXxvO
一段主祷词中一般只会敬拜一位存在,那是祷文能发挥作用的前提,若是要同时祈请多位存在帮助,那必须要念出多段祷文,比如在索菲娅记忆中,降灵仪式必须同时敬奉四方的元素,再向北边的大地之力寻求庇佑之后,必须要再向水之力,风之力和火之力寻求指引——因为宰制死者的权柄并不唯一,想要得到降灵的结果,就必须要向权柄之主敬奉。kXxvO
如果他单单只向蓝衣之主祈请,或者只敬奉死亡与寂静之主,都可以理解,但他同时向两位存在敬奉,只会使得仪式本身出现颉颃,就像一台电话同时只能播出一通电话,强行拨出两个,只会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如果没有人回应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两个存在都同时回应,就会让仪式向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kXxvO
“成功了,”格林伍德先生显得有些颓丧,他把金铸的刀放在了索菲娅的桌子上,“您知道,仪式魔法就是这样,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有,但是我运气比较好...”kXxvO
她不相信格林伍德先生与死亡之主的联系如此紧密,即便在错误的敬奉了尊名之后,依旧能得到回应,依然能祈请来灵性。要知道,两个月亮几乎都是异乡人的象征,这两个尊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重叠。kXxvO
索菲娅不太敢相信她的推论,毕竟这个推论有些惊世骇俗:如果蓝衣之主和紫衣女士,都指向月之主,格林伍德先生颂念的名就不该得到回应,但是如果他得到了回应,就只能说明,这两个指明指向了同一个人...?kXxvO
月之主和死亡之主是同一个人?外神和正神是同一个人?kXxvO
格林先生还在洋洋自得他的好运,索菲娅却只觉得寒意满身...kXxvO
“您知道,很多古代仪式都没法成功,总在最后失败...”kXxvO
格林伍德先生似乎缓过劲来了,用手把自己从桌子上撑起。kXxvO
“来不及了,”他脸上露出罕见的尴尬,就像是“在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kXxvO
索菲娅的手比她的意识先动,在她的脑子意识到她的手打算做什么的时候,权衡了收益和结果之间的关系,所以她的脑袋即刻下令,让她的腰子迅速扭转,逼得她转向了柜门,她的手显然很不服气脑子的裁断,所以吩咐嘴发出她不满的声音。kXxvO
格林伍德先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委屈,这背后有什么原因吗?问他肯定是没有用的,他简直已经把深不可测变成了艺术。他在生活中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非凡的天才和无能的幼稚的混合物,而且通常很难区分出哪部分是哪部分。kXx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