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进站时,布莱恩正在圣地亚哥火车站迎接我。他没戴帽子,沙色的头发在微风中乱蓬蓬的,他挥手笑着,用他宽阔的肩膀穿过人群,笨拙而有力地握住我的手。自从我们上次见面以来,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仍然像孩子一样大声说话,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对生活充满热情,精力充沛,这是我非常羡慕和嫉妒的。3uYoD
他捡起了我的包,把它们扔到他那辆红色跑车的后座上,叫我挤进去。我本来也愿意雇那辆停在车站前的破旧的出租汽车,但这样的安排更让人舒服。当我们开车去布莱恩在伊达尔戈街的小公寓时,我们重温了我们的相识。3uYoD
“明天我想开车去德纳姆海滩,这样我们就可以去看看海勒姆舅舅的房子,”布莱恩一边帮我打开行李,一边说。“律师们给了我前门的钥匙和去那里的指示。”3uYoD
“你没看过吗?”我问。“这么多年来,住得离舅舅这么近……”3uYoD
他办了个鬼脸。“我想海勒姆舅舅和我爸爸的关系并不比他和家里其他人的关系好!不管怎样,我从来没有被邀请下来。他一定是个古怪的老鸟,但毕竟还不坏。对了,我之前没提过,你知道我和你都是他的受益人吗?”3uYoD
他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我怕除了钱什么都有!这将成为某种基础。但我们可以把房子、图书馆和家具分开。我估计你会对那些书最感兴趣……我听说舅舅有个图书馆。好,来吧,我们洗个澡吃点东西。”3uYoD
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我将不加评论地略过。参加葬礼的只有几个人,几个舅舅的老仆人,还有一两个好奇的人。葬礼办得相当匆忙,不知什么原因,我注意到这是封棺仪式。3uYoD
午饭后,我们驾车沿海岸行驶。那是一个轻快、晴朗的日子,布赖恩开着敞篷车。我知道布赖恩有消息要告诉我——他简直要憋不住了。最后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淘气地瞥了我一眼。3uYoD
“还记得吗,当你写信说你要来的时候,你让我尽所能去打听关于那个”波纳佩雕像”的事情?”他问我。我点了点头。“我为你收集了一些剪报——待会再给你。但在调查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3uYoD
他提到了已故哈罗德·哈德利·库普兰德教授的名字。当时报纸上所有的耸人听闻的报道都与这个名字有关,《星期日增刊》的读者会立刻对它感到熟悉。但是昨日的新闻多么迅速地成为了古老的历史!我想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了,尽管他在七年前死在旧金山的精神病院。3uYoD
正是库普兰德教授发现了臭名昭著的波纳佩雕像,它是许多奇怪和令人困惑的谜团的中心。1928年,库普兰德把大洋地区珍贵的古物和书籍收藏遗赠给了桑伯恩研究所,这个雕像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这个雕像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与一种古老的,鲜为人知的对“来自群星的旧日支配者”的崇拜有关,他们的神话和传说大概记录在一些古老而稀有的书籍中。库普兰德把其中几本书留给了桑伯恩研究所,因为这些书与他的研究有关。我现在从我表弟嘴里听到的话使我大吃一惊:3uYoD
“老教授有一本《无名祭祀书》,你知道吗?”布赖恩开玩笑地问,玩弄着我的好奇心。3uYoD
我点了点头。这本由德国学者冯·容兹所著的书是研究该邪教的主要文本。3uYoD
“还有几页《于格亚圣歌》,”他补充道,“还有一份叫做《拉莱耶文本》的东西……”3uYoD
“是的,这些我全知道。”我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3uYoD
“好吧温,你认为库普兰德教授是从哪儿弄到这些珍贵的书的呢?”3uYoD
我确信我的下巴一定掉了下来,使我看起来滑稽可笑,因为在看了我一眼之后,布莱恩开始咯咯笑起来。3uYoD
“天哪,”我喃喃地说,“多巧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舅舅对神秘学——对这种“阿尔哈兹莱德恶魔学”很感兴趣?”3uYoD
“以阿拉伯恶魔学家阿卜杜尔·阿尔哈兹莱德命名的,他是《死灵之书》的作者,而后者是世界上最罕见的书籍之一,我们在密斯卡托尼克有一本,已经被锁好了,它可是西半球唯一的一本完整版。”3uYoD
他承认他不知道我们舅舅的兴趣,学术或其他方面的。“但是海勒姆舅舅发了财,你知道的,他开始大规模地从事藏书工作,任何古老的、罕见的、鲜为人知的、难以发现的东西都是他的掌中之物。他在世界各地都有采购代理为他工作……瞧,我就知道你肯定觉得这听起来不错,因为你继承了他挑选的书!”3uYoD
我什么也没说,觉得有点不自在。虽然我舅舅海勒姆的死对我个人来说毫无意义,但从另一个人的死中获利却有点令人毛骨悚然。我改变了话题。我们驱车前往德纳姆海滩,经过一条风景优美的小路,不时能看到崎岖不齐的岩石海岸,阳光明媚的阳光下,令人微笑的蓝色大洋在远处慵懒得波动着。但是当我们接近城镇时,高速公路开始转向内陆,风景逐渐变得异常单调,甚至令人沮丧。我们经过了几英亩的矮松林和满是污浊积水的泥滩。接着是荒凉的几英里,废弃的农场和田野。在那里,原始的、不健康的土地被来自海洋的咸味微风侵蚀,在可怜的薄土层下面只有贫瘠的沙子。海鸟悲哀地鸣叫着,好像是为了配合我们两人身上那种不安而沮丧的心情。尽管天空依旧晴朗,但是阳光也显得晦暗无光。3uYoD
“这不是一个很健康的地方,”他说。“从我记事起这个城市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特别是当他们开始关闭罐头厂,人们失业的时候。我记得当年所有这些农场都很兴旺的时候,有很多橘园,还有卡车园艺……一些社区兴旺成长,而另一些社区则崩溃了,从心脏开始腐烂……”3uYoD
我们经过一个路标,路标上的名字对我来说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几年前我在报纸上读到过的东西。我问了布莱恩这件事。他看起来严峻。3uYoD
“哈勃领域(Hubble’s Field)?当然,你一定读过有关它的书——大概在十年前或十五年前吧。他们发现了被埋在那里的所有尸体——我想有几百具。”3uYoD
他的话使我感到恐惧而打了个寒颤。当然,我记得,哈勃领域的暴行——谁能忘记呢?县政府出于某种原因,铺设了一条输油管道,当他们开始挖掘一些被扣押的财产时,他们挖掘出了人体遗骸,确切地说,有数百具,正如布莱恩所说,尽管从尸体被肢解和混杂在一起的方式来看,永远不可能确定一个准确的数字。当时广播里有人说,如果你把历史上所有的大屠杀归并在一起,你得到的尸体还不到埋在哈勃领域的一半……这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可怕的事情!3uYoD
“是的,我现在记起了一些事情。”我喃喃地说。“他们从来没有发现是谁干的,为什么干的?”3uYoD
布赖恩发出一声刺耳的小笑声。“不,他们没有,”他简短地说。“他们发现的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他们越往下挖掘,就开始发现土布、鞣革的残片和早期定居者的旧瓶子……在更深的地方,人们发现了一些旧西班牙盔甲的碎片和骨骼混杂在一起……和下方的那个——”3uYoD
他打住话头,什么也没说。我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他一下。3uYoD
“印第安人,”他沉重地说,“很多印第安人。婴儿,老人,勇士,妇女。毕竟早在西班牙人来之前这附近就曾经是印第安人居住的地方。早在探险者到来之前嬉皮族就拥有这些地方。在山里的保留地里至今还有一些嬉皮士。但我敢打赌现在这里肯定没有!”3uYoD
“上学的时候我选修了一门人类学的课程,学了些印度的东西。嬉皮族用他们自己的语言给哈勃领域起了个名字……我想应该是伊-乔克-塔(E-choc-tah)吧。”3uYoD
突然间,阳光暗淡下来,天空似乎变暗了,我们周围的空气变得潮湿而寒冷,令人难受。但当我抬头看时,天空依然晴朗,太阳明亮地照耀着……但奇怪的是,似乎无法使空气变暖。3uY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