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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菲尔德的遗产【3】

  IV.lqM3F

  在穿过老城区的废墟后,我们在傍晚到达了舅舅的家。一排排脏兮兮的房子里住着满脸胡须、乖戾的男人和衣冠楚楚的女人,以及哭闹的孩子……店面紧闭着,腐朽不堪……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满是车辙,许多街道上长满了小草。在港口腐烂的码头之外只有一两艘小船表明那里有渔民,隐约可见废弃的仓库和摇摇欲坠的罐头厂。很难相信就在十几或十五年前,在布莱恩的童年时代,这个支离破碎的鬼城曾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社区。它看起来受到了污染——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中毒了——几乎可以明显地看到它正在堕入废墟中。lqM3F

  “你这么多年一直远离我,我一点也不惊讶,”我低声说。“令人惊奇的是海勒姆舅舅带着他所有的钱坚持说:我宁愿搬到旧金山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除了德纳姆海滩以外的任何地方!”lqM3F

  布莱恩哼了一声同意。“不过这房子还是很宏伟,”他打量着房子,若有所思地说。我不得不同意这一点。这是一栋两层的、凌乱的灰泥结构的西班牙庄园式建筑,有着红瓦屋顶和烟囱,四周是荒凉的花园,已经变成了草地和鱼塘,而鱼塘早已干涸,周围满是污物和腐烂的树叶。lqM3F

  “看起来他近年来没能保住这个地方,”我说。lqM3F

  “不,不是,”他说。然后他指了指与庄园交界的一片空地,那是一排残破枯死的棕榈树。“也许是他不能,”他若有所思地补充道。lqM3F

  “那是什么意思?”lqM3F

  他向空旷的田野点点头:未经加工的红色粘土被切成沟渠、凹地和沟壑,延伸到棕榈树的另一边。lqM3F

  “附近的人都快疯了,”他酸溜溜地说。“那是哈勃领域……”lqM3F

  试了几次后,我们用海勒姆舅舅的律师给我们的钥匙打开了大前门,走进了昏暗凉爽的前厅。破旧的旗帜和褪色的挂毯下耸立着锈迹斑斑的盔甲;一个巨大的螺旋形楼梯在昏暗中蜿蜒进入房子的上方。古色古香的雕花家具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楼上破窗而入的阵阵雨水把旧地毯染成了发霉的绿色。lqM3F

  这个地方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无人居住的感觉,尽管它试图营造封建般的富丽堂皇。它看起来像某个高级殡仪馆的接待厅,自命为巴洛克风格。lqM3F

  “好了,我们到了。”布赖恩咕哝道。“让我们看看——探索一下。”豪华的餐厅里有高高的彩色玻璃窗,厚重的橡木桌子准能坐上20位客人,如果这里曾经接待过客人的话,我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古旧的餐具柜和石制的披风上摆满了青铜雕像,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茶几和小摆设,一些古老的印度陶器、维多利亚时代的艺术玻璃、烟灰缸和铜罐。虽然房子还没有关那么久,但空气中却充满了霉味和不卫生的味道:毕竟,海勒姆·斯托克利最近才去世——他对打开窗户和新鲜空气有什么想法吗?lqM3F

  或者是吹过哈勃领域的微风在那成百上千的腐烂尸体上,在几个世纪的时间里也忍受着某种瘴气的污染,某种如此不圣洁的瘟疫,导致即使在炎热的夏季,海勒姆·斯托克利也宁愿闷在紧闭的窗户后,也不愿吸入空气?lqM3F

  这个问题我确实不希望有人回答。lqM3F

  我们发现图书馆在二楼,那是一个巨大的房间,从地板到天花板排列着书架。在那个灰暗可怕的下午,我真的没有心情评估我获得的遗产:但我的眼睛粗略地扫视了一下书架。装订在皮革上的是狄更斯(Dickens)、萨克雷(Thackeray)、斯科特(Scott)等湖畔诗人的作品。毫无疑问,旧金山一家不错的二手书商可以为我带来可观的利益,如果不是这些书首先受到潮湿和霉变的影响的话。lqM3F

  “我的上帝啊!那是什么?”布赖恩惊叫道。他凝视着挂在门边镶板墙上的一幅油画。由于灰尘和疏忽,它那厚厚的镀金画框显得有些暗淡,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不清那令人震惊的景象。lqM3F

  我仔细看了看镜框底部的小黄铜板。“是理查德·厄普顿·皮克曼(Richard Upton Pickman),”我低声说。“我听说过他,波士顿的艺术家——”lqM3F

  然后我抬起眼睛仔细端详了这幅画。带着一种明显的震惊感,我看到了一个昏暗朦胧的墓室,石墙因湿气而光滑,苍白肿胀的真菌在脚下发芽;大量光着身子、肥胖得不健康的男人和女人不着片缕、污秽不堪,他们的手都长着沉重的爪子,斜眉和歪歪的下脸上露出狗一样的鼻口,簇拥在一个手里拿着一本旅游指南的人身边。这幅怪诞的画之所以如此令人毛骨悚然,是因为艺术家那近乎摄影式的技术,不可思议的现实主义……还有那丑恶的、幸灾乐祸的、踩在堕落者肥胖的脸上的魔鬼般的表情,那几乎是野兽的、带着犬牙嘴的脸……lqM3F

  我厌恶地打了个寒颤,急忙把目光从油画上下来,扫了一眼画的标题。lqM3F

  “《霍姆斯、罗威尔和朗费罗长眠于奥本山公墓》,”我不敢大声地念道。lqM3F

  布莱恩看上去很不舒服。“天哪,我要先把这讨厌的东西卖掉!”他发自内心地咒骂道。我并不责怪他:坦白地说要是我的话,我会直接烧掉那可怕的东西。lqM3F

  我们决定在这里过夜,因为开车回圣地亚哥要花好几个小时。我们之前开车经过码头附近时看到一家脏兮兮的小餐馆,但不知怎么的,我们都不愿意在那些车辙斑驳的街道上再走一遍。怀着节日慷慨的心情,布赖恩的女房东给我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一路上我们只吃了一点,于是我们在一个巨大的石头壁炉里生起了火,借着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狼吞虎咽地吃着冷茶、火腿和鸡肉三明治,还有土豆沙拉。开始下起了细雨;天空铅灰色,阴沉沉的;悲哀的风在屋檐边徘徊呜咽。这将是一个肮脏的夜晚,我们看了一眼潮湿、散发着藤蔓气味的床单和空荡荡、透风的卧室后,都不想爬上床。我们喂饱了炉火,蜷缩在一对沙发上,裹着从楼上壁橱里找到的被子。lqM3F

  布莱恩很快就舒服地打呼噜了,但我发现自己无法放松到昏昏欲睡的程度。过了一会儿,我放弃了,点燃了炉火,点燃了我们在后门廊找到的一盏旧飓风灯,里面仍然有很多油。然后我在书架上找东西看。吐温、大仲马、巴尔扎克——所有这些标准的经典作品对我阴郁的心情来说都太沉重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些数千部防腐的杰作中,海勒姆舅舅一定藏了一本好的惊悚小说或一个有趣的侦探故事……lqM3F

  在一个较低的架子上,我注意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前排后面放着一排书和小册子,这让我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书架都是双层的……或者,也许是海勒姆舅舅为了不被公众偶然发现而神经质地隐藏了一小批维多利亚时期的“违禁”收藏品?我笑着撬开其中一卷书,把它举到灯光下,以便阅读书名。lqM3F

  这是埃德加·亨奎斯特·戈登(Edgar Henquist Gordon)的小说《夜魇(Night-Gaunts)》,由伦敦查耐尔之屋出版社出版……天哪!我手里拿着一本极其珍贵的书。这是戈登出版的第一本书,很可能是由于当时的评论家称之为“过度病态”的原因,这本书彻底失败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手里拿着的这本书如此受奇异和奇妙的收藏家的欢迎。lqM3F

  我把它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把第一排的书挪开,开始把藏起来的书一卷一卷地拿出来检查。下一本也是戈登写的,是他私人出版的小说《混沌之魂(The Soul of Chaos)》。紧接着是罕见的一本不知名的杂志《怪诞(Outré)》,这期杂志包含了戈登著名的第一个短篇小说《石像鬼(Gargoyle)》……为了我计划出版一本关于文学颓废的书,我研究了《石像鬼》的影印本,要得到它并不容易,而且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我还清楚地记得书中关于宇宙最边缘的黑城的奇幻传说,在那里,一些怪异的生物从无形的宝座上低声说着难以言喻的亵渎的话,而这些宝座就在物质的领地之外……lqM3F

  下一卷是爱德华·皮克曼·德比(Edward Pickman Derby)的诗集《阿撒托斯及其余恐怖(Azathoth and Other Horrors)》,我也看过这本诗集,这是一本很有价值的第一版,非常令人满意。与此配套的是第二卷诗文,贾斯丁·杰弗里(Justin Geoffrey)撰写的《巨石的子民(The People of the Monolith)》;接着是几份已经破烂发黄的《怪诞》和另一份叫做《耳语(Whispers)》的杂志,里面有关于那个非凡的、被人忽视的年轻天才迈克尔·海沃德(Michael Hayward)的著名故事。但下一本书是如此惊人,我几乎在张口结舌的惊讶中踉跄后退:这是阿玛代乌斯·卡森(Amadaeus Carson)臭名昭著的传奇小说《疯狂的黑之神(Black God of Madness)》的原稿。大多数权威人士认为这本小说已经不存在了。lqM3F

  我偶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文学宝库,它是如此罕见,几乎可以被认为是传奇。lqM3F

  这使我感到奇怪——这只是一个无聊的、转瞬即逝的想法!——海勒姆·斯托克利的家还能隐藏什么别的宝物呢?lqM3F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