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职业培训（VTP）……完了？”我问小笠原茂。前一阵子他都在一家家具厂干苦力，拿的工钱少得可怜。3XzJlX
“嗯；提前结束了。弄了张‘毕业证’。”他龇牙一笑，带点无所谓的劲儿。3XzJlX
“咳，”他耸耸肩，动作轻飘飘的，“正玩胶水玩到兴头上呢，懂吧？在厕所里让工头抓了现行，塑料袋还套在脑袋上呢。”3XzJlX
我摇摇头。“你真是个人才。”我努力从语调中剔除一切教导的意味。3XzJlX
“你说得对，”他却一脸郑重地点头，“那胶水真不行。”3XzJlX
“水基的，要么就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化合物”。我在里头泡了快一个钟头。起初好像有点飘，你懂吧？但也就那样了。我还纳闷呢；我攒的那大罐强力胶跑哪去了？味儿还冲得要命。”3XzJlX
“水基的……”我又摇摇头，感到一种试图掩饰的成年人的审视姿态无可避免地流露出来。在他这个年纪的我，又是什么样子呢？3XzJlX
“咳，总得试试嘛，对吧？”小笠原茂对我说。“谁知道是啥感觉。”3XzJlX
“‘你永远不知道/你永远知道’……”这话咽了回去。我对小笠原这路子有点意外。在他这年纪，我小心得像踩地雷，别说自己试，连新玩意儿都恨不得先给室友当小白鼠，还偷偷摸摸打听那些老毒虫的底细，翻医学书查副作用。而小笠原茂，他却采取着全然相反的道路；困惑存在之处，他的解决之道便是——塞嘴里。3XzJlX
我撑过来了，小笠原茂能行吗？我都能想象他那调调：“士的宁碱？哎，给咱也分一小撮呗……”老天爷。无知无畏的愣头青。3XzJlX
这蠢货甚至连“白老虎”都试过——是真的。他跟我坦白那会儿，一阵窒息感攫住了我；我当时就揪着他领子把他按墙上，恶狠狠地警告他：再碰那玩意儿，我就把他扭送给条子。3XzJlX
当然，这里面唬人的成分居多，但他却好像信以为真了。“行行行，哥们，别上火。再说我更喜欢模型胶，除了脑袋要炸开那会儿。”（我当时：“哦，老天，饶了我吧……”）3XzJlX
但这种情感难道混杂着嫉妒吗？“白老虎”大概是我唯一没沾过的；骨子里我就畏惧它，知道自己是个上钩就甩不掉的体质。C.C 当年尝试过，然后艰难地摆脱了它，期间还与初子几乎决裂。但我深知自己缺乏这样的魄力。那么……我是在嫉妒小笠原茂所触及的体验吗？我无法清晰地界定内心的这种反应。3XzJlX
我能跟他说什么？别碰我碰过的那些？离麻草远点，去种烟草？操他妈的；这道理连我自己听着都想笑。3XzJlX
贩卖这星球上最温顺的Du品之一，足以判给你二十年的牢狱生活。而卖掉每年宰掉几十万人的玩意……倒能让你当上首相。3XzJlX
真的。不，我真不知道该对小笠原茂这样的半大小子说什么。也就这次闲聊，才闹明白他吸那胶水是为了什么。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晕乎劲。一种便宜、劣质的迷幻体验，还附送个裂开的脑壳。3XzJlX
桌子底下，那条狗从舔得锃亮的烟灰缸里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它好像再来一杯，”小笠原茂说着，手伸进那条黑裤子的裤兜里摸索。3XzJlX
“我够了，”趁他起身端着烟灰缸走开，我告诉他。狗眼巴巴瞅着他走远，把沉甸甸的脑袋又落回那树桩般的前腿上。“轮它请客是啥时候？”我朝小笠原茂后背喊了一嗓子。3XzJlX
“下轮就是它，”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脚步没停。我看着他背影。“不开玩笑；我叔给了我一万块，专款专用，就为了带这狗东西出来喝酒。”3XzJlX
“我赌它轮到自己买单前准开溜。”小笠原茂端着满满一烟灰缸啤酒回来，放狗面前。它凑近闻了闻泡沫，不感兴趣地把脸撇开了。“呃，”小笠原茂挠挠头，“好像不太买账。”3XzJlX
“嗯……这畜生有时候挺难伺候。”他蹲下去，壮着胆子冒着右手不保的风险，挠了挠狗的下巴颏——那嘴张开来活像个毛衬里的捕兽夹。“你就爱难为别人，对吧，TB？”3XzJlX
他朝吧台走时，低头瞥见蹲着的小笠原茂。“呵，茂，你往这儿领过不少好狗，但这只确实够……嗯，‘特别’。”他冲我眨眨眼。“嘿，傻大个，脑袋扛住了？……早啊，结衣；老规矩，谢了。”3XzJlX
“佐藤先生早。”小笠原茂对年纪比我大的人莫名有种刻板式的恭敬。3XzJlX
“靠这玩意儿就救过来了，”大介说着，端着一大杯黑啤和一杯威士忌过来。拉开椅子坐下时，他直接用靴子把挡路的狗腿踢开一边，懒得理会那声压低的咆哮。3XzJlX
“保持稳定，太郎；纯属保持稳定。”他啜了口啤酒。小笠原茂也坐回位置。桌底下传来响亮的舔舐声，像是狗在清理爪缝。3XzJlX
大介仰头灌下半杯黑啤，这才弯腰认真看了眼桌下。“茂，你的狗？”3XzJlX
“昨晚你俩干啥惊天动地的事了？”小笠原茂插嘴问。3XzJlX
“哦？你记不起来啦，傻大个？”大介又冲我眨了下眼。3XzJlX
“在街上跳舞来着，”我说。“还记得我们去买了外卖。”3XzJlX
大介爆发出一阵大笑，啤酒杯差点晃出来。“就这？！”他笑得气都岔了。“在‘街’上跳舞！哈哈哈！”他一口闷掉威士忌，笑着摇头。“嘿嘿嘿……”3XzJlX
“像喝多了的圣诞老人，”我对着小笠原茂的方向补了一句。3XzJlX
“你跟结衣约了个会。”他龇着有点发黄的牙一笑，露出一口比他本人看起来健康得多的假牙。3XzJlX
“哦，”我说。“嗯，她懂的。”我瞟了眼吧台，她不在。3XzJlX
“我们去了那家印度咖喱；记得不？但不是外卖。你拿着烤肉签子跟店经理比划的事儿记得吗？”3XzJlX
“果然不记得了，对吧？”大介的笑容咧得更开，像找到了稀罕宝贝。3XzJlX
“大介，你要是编瞎话……”这不是小事。那家咖喱店是我心头好。拿签子比划？3XzJlX
“唉，就拿着那铁签子瞎比划；我觉得你再登门没啥问题。当时就是玩闹。”3XzJlX
“记得在……‘街’上跳舞那段，嗯？”大介冲小笠原茂那边挤挤眼。3XzJlX
“不是。”大介又瞟了眼正咧嘴乐的小笠原茂，慢悠悠灌了一大口黑啤。我等着炸弹。3XzJlX
“没。”我声音有点发堵。我的衣服是不是就这么没了？3XzJlX
“你晓得的，”大介拖长了调子，身体更往前倾，声音压在喉咙里，“就那个……高速路桥洞下头？”3XzJlX
小笠原茂愣了一秒，“噗嗤！”——一口伏特加莱姆水喷了满桌，呛得脸通红。我僵在原地，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大介那笑容，得意得快咧到后脑勺去了。3XzJlX
“老天爷，老天爷……”我把脸埋进手掌。猛地抬起来盯死他。“我们怎么溜出来的……？不……不是吧……别……”我又一头栽进掌心。耳边是大介响亮的笑声，夹杂着小笠原茂被呛后的破锣音效。我猜吧台后也藏着笑。3XzJlX